空间乱流如无数把无形的刀,正一寸寸剐着江逾白的神魂。
他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绞肉机的破布娃娃,经脉早已在灵力自爆时撕裂,此刻更是被狂暴的空间能量扯得快要散开。灰色灵力所剩无几,仅存的几缕在体表形成层薄如蝉翼的光膜,每一次空间碎片的撞击都让光膜剧烈震颤,仿佛下一秒就要崩碎。
“爹爹……冷……”
白玉鼎贴在他胸口,原本温润的玉质此刻竟泛着冰寒。鼎中那缕金芒缩成了米粒大小,像是风中残烛般忽明忽灭,知夏的意念微弱得如同蚊蚋,每一次传递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江逾白猛地咬紧牙关,将仅剩的一丝灵力悉数渡向玉鼎,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血珠顺着虎口滑落,滴在鼎身竟被瞬间吸收——那是他的精血,此刻成了维系女儿魂火的最后燃料。
“别睡……知夏别睡……”他在心中嘶吼,眼前却阵阵发黑。空间乱流中没有上下左右,时间也失去了意义,有时他会突然看见十年前女儿扎着羊角辫追着他要糖葫芦的画面,下一秒又被刺耳的空间摩擦声拽回现实,那种错乱感比肉体的痛苦更折磨人。
身后传来一声怒喝,江逾白艰难转头,只见那元婴老者正被一团血雾包裹,手中的血色盾牌已布满蛛网般的裂痕,盾牌表面的人脸虚影在空间乱流中惨叫连连,不断被撕扯成碎片。老者右臂齐肩处血肉模糊,显然是刚才被空间碎片重创,蚀血魔功运转时血雾都带着明显的滞涩,看向江逾白的眼神怨毒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小杂种!老夫就算拼着修为倒退,也要将你挫骨扬灰!”老者咳出一口黑血,血珠在乱流中化作细小的血箭射来,却被紊乱的空间能量搅成了齑粉。他虽境界高深,却不像江逾白有天枢之钥护体,在这等空间风暴中损耗远比江逾白更甚。
江逾白懒得理会他的叫嚣,所有心神都系在怀中的玉鼎上。就在他意识即将溃散的刹那,天枢之钥突然爆发出一阵柔和的蓝光,钥匙表面的星纹如同活过来般流转,竟在前方撕裂出一道稳定的空间裂隙。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向前,耳畔传来知夏微弱的惊呼,随即失重感猛然袭来——
“噗通!”
江逾白像块破石头砸进了沙堆,激起漫天星辰粉尘。
他趴在地上咳了半天,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疼。挣扎着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瞬间忘了疼痛——
天空是诡异的暗紫色,两颗巨大的暗红色星辰悬在天幕两端,既不升起也不落下,如同两只漠然俯瞰大地的眼睛。更远处有一道破碎的银色星环,环带中不时有流星拖着长尾划过,却始终坠不到地面,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半空。空气中漂浮着无数闪着微光的粉尘,吸入肺中带着刺骨的寒意,仔细感受竟能察觉到其中蕴含的微弱星辰之力。
身下是无垠的黑色荒漠,脚踩上去如同踩在碎玻璃上,全是棱角分明的陨石碎屑。目之所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陨石坑,最深的坑洞边缘露出泛着幽蓝光泽的结晶岩壁,偶尔有能量电弧在结晶表面跳跃,发出滋滋的轻响。远处矗立着数座由巨大星辰碎片构成的“山峰”,最大的一块碎片足有千丈高,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霜,却又在某些裂缝中透出灼热的红光,显得矛盾而诡异。
“这里就是……陨星瀚海?”江逾白喃喃自语,空气中除了星辰粉尘的寒意,还弥漫着一种古老而蛮荒的气息,仿佛这片土地从诞生起就从未有过生机。
他刚想撑起身体,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差点栽倒。低头看去,丹田内那团灰色灵力已散成了点点星火,经脉中布满了细密的血痕,刚才空间传送的二次冲击让本就濒临崩溃的身体雪上加霜。更让他心胆俱裂的是,怀中的白玉鼎彻底失去了温度,鼎口那缕金芒只剩下淡淡的一点光晕,知夏的意念彻底消失了。
“知夏!”江逾白声音嘶哑地低吼,颤抖着将灵力探入玉鼎,却只触到一片冰冷的死寂。魂火摇曳欲熄,生命本源消耗得干干净净,就像快要燃尽的油灯,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不……不能这样……”他慌乱地解下腰间的储物袋,将里面所有能找到的疗伤丹药、灵草一股脑倒出来。但这些寻常灵物只能修复经脉,根本无法补充魂火所需的生命本源。他看着那株据说能吊住修士最后一口气的“回魂草”,此刻竟连让鼎中金芒晃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这时,掌心的天枢之钥突然微微发烫。钥匙表面的星纹重新亮起,指向西北方向,那里正是那座最大的星辰碎片山峰。在星纹的指引下,江逾白的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四个字:月落之地。
“天璇之钥……在那里?”他心中一动,随即又被更深的绝望淹没。就算知道天璇之钥的位置又如何?以他现在的状态,恐怕连爬过去都做不到,更别说应对途中的未知危险。
“吼——”
一声低沉的咆哮从左侧陨石坑传来,打断了江逾白的思绪。他艰难转头,只见一头形似蜥蜴、却长着三只眼睛的异兽正从坑底爬上来,它的鳞片是暗黑色的,上面布满了细小的星辰碎屑,第三只竖眼中闪烁着幽绿的光芒,死死盯着江逾白,涎水从嘴角滴落,在沙地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小坑。
“星蚀蜥……”江逾白认出了这种异兽,曾在星陨宗的典籍中见过记载,是长期受星辰辐射变异而成的生物,唾液含有强烈的腐蚀性。以他现在的状态,别说战斗,连逃跑都做不到。
他下意识将白玉鼎护得更紧,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就算死,也要护住女儿最后一点魂火。
就在星蚀蜥扑来的瞬间,天枢之钥突然射出一道蓝光,精准地打在星蚀蜥的第三只眼睛上。那异兽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竟像被无形的力量定在原地,身体迅速僵硬,最后化作一块布满裂纹的黑色岩石,表面的星辰碎屑纷纷剥落。
江逾白愣住了,他没想到天枢之钥还有这种能力。但随即他就明白了,这并非钥匙主动攻击,而是此地的星辰之力过于浓郁,与钥匙产生了强烈共鸣,刚才那道蓝光不过是共鸣引发的能量波动,恰好克制了星蚀蜥这种依赖星辰辐射生存的异兽。
他喘了口气,刚想松劲,却突然察觉到一股熟悉的血腥气从东南方向传来。
“咳咳……小杂种,藏得倒是挺深。”
元婴老者的身影出现在一道陨石裂缝边缘,他的状态比江逾白好不了多少,血色盾牌已经彻底破碎,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骨头断了,周身的血雾稀薄得几乎看不见。但他那双赤红的眼睛,依旧死死锁定着江逾白,如同盯住猎物的饿狼。
“放弃吧……”老者一步步走来,每走一步都在沙地上留下一个血印,“你体内的本源之力已散,那鼎里的东西也快不行了,乖乖把星钥交出来,老夫给你个痛快,也算让你少受点罪。”
江逾白的心沉到了谷底。这老东西果然追来了,以他现在的状态,连对方一根手指头都接不住。
他下意识摸向怀中的水晶球,灵力灌注进去,球面上浮现出几行模糊的字迹:“陨星瀚海,星辰之骸蕴本源,月落之地有冰髓,可续残魂……”
冰髓?能续残魂?
江逾白的眼睛猛地亮了。知夏还有救!只要找到那所谓的冰髓,或许就能稳住她的魂火!
天枢之钥的指引方向,正是月落之地!
这一瞬间,所有的疲惫、绝望都被一股强烈的求生欲取代。他看着步步逼近的元婴老者,又看了看西北方向那座巨大的星辰碎片山峰,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想拿星钥?”江逾白缓缓站起身,尽管身体晃得像风中的芦苇,眼神却异常坚定,“那就看你有没有命来拿了!”
话音未落,他突然抓起一把蕴含星辰之力的黑色沙砾,猛地撒向老者,同时借着反冲力,转身向着西北方向踉跄跑去。他没有选择瞬移或爆发灵力,因为他知道自己体内已经没有多少力量可以挥霍,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比这老东西更熟悉星辰之力的波动——刚才天枢之钥的共鸣让他隐约能感知到附近几处能量紊乱的区域。
“找死!”老者怒吼一声,挥手打散沙砾,刚想追上去,脚下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他低头一看,自己竟踩在了一片泛着蓝光的结晶上,那些结晶突然爆发出强烈的能量脉冲,将他震得后退了两步。
“能量陷阱?”老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冷笑,“雕虫小技!”
他强忍着伤势,加快速度追了上去。在他看来,江逾白这不过是垂死挣扎,陨星瀚海虽然危险,但他毕竟是元婴修士,只要再靠近一些,一根手指就能捏死对方。
江逾白跑得肺都快要炸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视线也开始模糊。但他不敢停,因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道血腥气如同附骨之蛆,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知道天空的暗红色星辰似乎从未移动过,脚下的陨石碎屑越来越锋利,割得他脚掌鲜血淋漓。怀中的白玉鼎依旧冰冷,但江逾白仿佛能感觉到,那缕即将熄灭的金芒,正随着他的奔跑,微微颤动着,像是在为他加油。
“知夏,再等等……”他在心中默念,“爹爹一定能找到冰髓,一定能让你好起来……”
前方突然出现一阵剧烈的能量波动,暗紫色的天空中卷起一道灰黑色的沙暴,沙暴中闪烁着点点银光,显然蕴含着极其狂暴的星辰之力,正是典籍中记载的蚀骨沙暴。
江逾白毫不犹豫,一头冲进了沙暴之中。
身后传来老者气急败坏的怒吼,显然没想到他会自投死路。但江逾白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蚀骨沙暴虽然危险,却能隔绝气息,或许能甩掉这老东西。
沙粒打在身上如同刀割,江逾白紧紧护住胸口,任凭沙暴将自己卷向未知的方向。天枢之钥在沙暴中发出微弱的光芒,指引着他避开那些能量最狂暴的区域。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身体一轻,竟被沙暴卷到了一处巨大的陨石山内部。
沙暴被山体挡住,形成了一片相对平静的空间。这里像是一个天然的溶洞,洞壁上镶嵌着无数发光的星辰碎片,将洞内照得如同白昼。
江逾白摔在地上,再也撑不住,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在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似乎感觉到怀中的白玉鼎轻轻颤动了一下,天枢之钥指向溶洞深处,那里隐约传来水滴般的声音。
而在溶洞之外,蚀骨沙暴渐渐平息,元婴老者的身影出现在洞口,他看着洞内发光的星辰碎片,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跑啊……我看你这次还能跑到哪里去。”
他一步步走进溶洞,脚步声在空旷的洞内回荡,如同催命的鼓点。
江逾白能否在老者找到他之前醒来?溶洞深处的水滴声又是什么?那能续残魂的冰髓,是否真的存在于这片危机四伏的陨星瀚海之中?
黑暗中,只有天枢之钥的微光,还在固执地闪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