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细微却刺耳的碎裂声,如同死神的指甲刮过骨片,钻入江逾白的耳膜。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到锁界链形成的金色光幕上,一道蛛网般的裂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那是孽兽刚才一记冲撞留下的痕迹,紫黑色的魔气如同附骨之疽,顺着裂痕不断渗透,蚕食着光幕的金色光辉。
他的身体早已超越了极限。
七窍渗出的鲜血在下巴凝结成珠,又顺着脖颈滑入衣襟,与胸口天枢之钥传来的灼烫感交织成一片诡异的温热。经脉像是被万千钢针反复穿刺,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的剧痛,仿佛有一把钝刀在里面缓慢搅动。视野边缘已经开始发黑,只有凭借着一股“不能让知夏的希望断绝”的执念,才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爹爹……”
白玉鼎里传来知夏细若游丝的呼唤,那缕微弱的魂火此刻黯淡得仿佛随时会熄灭。江逾白心中一紧,他能感觉到,女儿的魂体正在因为他的濒死状态而同步衰弱。不行,绝不能在这里倒下!他还没有找到让知夏真正复活的方法,还没有告诉她,爹爹一定会带她回家!
就在这时,上方甬道的出口处传来一阵急促的破风声,紧接着是几道强横的灵力波动如同巨石投入静水,瞬间搅乱了空洞内本就紊乱的能量场。
“桀桀桀,果然有宝贝!”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三道身影出现在坡道尽头,为首的是个面色阴鸷的黑袍修士,双目狭长,眼神如同毒蛇般扫过整个空洞,最终死死盯住了悬浮在中央的星核残片,以及江逾白手中那道正散发着金色光辉的锁界链。他周身萦绕的灵力波动凝实厚重,赫然是筑基后期的修为!
在他身后,跟着两个气息稍弱但也达到筑基中期的修士,同样是一脸狂热的贪婪。
“那是……星核?!”
“还有那条锁链,好精纯的星辰之力!这小子捡了天大的便宜!”
黑袍修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落在江逾白摇摇欲坠的身影上,以及他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势和几乎感受不到的灵力波动,眼中闪过一丝轻蔑:“筑基初期?倒是有几分运气。可惜,宝物有德者居之,你的性命,也该交代在这里了。”
话音未落,他便悍然出手!
右手成爪,漆黑的魔气在掌心凝聚成一颗人头大小的骷髅火球,火球表面燃烧着幽绿色的火焰,散发出刺鼻的腥臭与腐蚀气息,正是魔宗的歹毒法术“蚀骨幽火”。这火球速度极快,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取江逾白的头颅,显然是想一击毙命,夺宝杀人。
江逾白瞳孔骤缩,想躲,身体却像灌了铅般沉重,经脉传来的剧痛让他连转动脖颈都异常艰难。灵力早已枯竭,根本无法调动任何法术抵挡。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光幕内侧的孽兽也察觉到了外界的变化,它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灵力波动刺激得更加狂暴。那团凝聚在它核心处的污秽伪核猛地收缩,随即爆发出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紫黑色射线,如同毒箭般精准地射在光幕上那道刚刚蔓延开的裂痕最深处!
“嗤——”
紫黑色射线与金色光幕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光幕剧烈震颤,那道裂痕瞬间扩大了数倍,金色光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碎。星核残片的光芒也随之剧烈摇曳,散逸出的星辰本源中,夹杂了更多灰败的气息。
腹背受敌!
内有孽兽专攻弱点,外有强敌致命一击!
江逾白甚至能闻到蚀骨幽火那令人作呕的气味,能看到那道紫黑射线即将洞穿光幕,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快速模糊。
“要死了吗……”
“知夏……爹爹还是没能……”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彻底淹没。但就在这时,怀中的白玉鼎突然传来一阵温热,那是知夏的魂火在拼尽最后的力量燃烧,试图唤醒他。
“爹爹……站起来……”
女儿那细弱却带着倔强的声音,像是一道惊雷在他死寂的心田炸响。
是啊,他怎么能死在这里?
他答应过知夏,要带她回家的!
他答应过自己,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找到复活她的方法!
星核残片的悲鸣,锁界链的震颤,女儿的呼唤,追兵的狞笑,孽兽的咆哮……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仿佛都远去了。江逾白的眼中只剩下一片纯粹的执念,那是对女儿的爱,是对承诺的坚守,是燃尽一切也绝不放弃的决绝!
“我……不能死!”
一声沙哑却充满力量的低吼从他喉咙深处挤出。在这生死一线的绝境中,他的意识反而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他猛地想起了锁界链传递给他的意志——“界定”、“守护”、“净化”。
界定!
它不仅能界定星核与孽兽的界限,难道就不能界定他与外敌的界限吗?
这个念头如同火花般闪过,瞬间点燃了他濒临熄灭的意志。
他没有去看那呼啸而来的蚀骨幽火,也没有去管那即将洞穿光幕的紫黑射线,而是将全部心神,那仅存的、燃烧到极致的神魂,都灌注到与锁界链的联系之中。
“锁界链……”他用尽全力,以神魂为引,对着胸口那枚灼热的天枢之钥低语,“引……星核……之力……界分……内外!”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这完全是凭着一股执念和对锁链真名的领悟做出的最后尝试。他将自己的身体彻底当作了媒介,哪怕这具身体早已千疮百孔,哪怕这样做可能会让他瞬间被星核之力撕裂。
“为了知夏……”这是他此刻唯一的念头。
奇迹,在绝境中发生了。
胸口的天枢之钥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它不再是之前那微弱的引线,而是像一颗真正的星辰般亮起。它与星核残片之间的共鸣瞬间达到了顶峰,一道远比之前粗壮的金色丝线从星核残片中被强行牵引而出,顺着天枢之钥,蛮横地涌入江逾白的体内!
“噗——”
江逾白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像是被投入熔炉的铁块,皮肤瞬间变得通红,血管贲张,骨骼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仿佛随时都会解体。但这一次,他没有失去意识,女儿的魂火在他怀中温柔地包裹住他的神魂,让他在极致的痛苦中保持着一丝清醒。
那股狂暴的星辰之力没有在他体内停留,而是如同找到了宣泄口,顺着他的手臂,疯狂涌入锁界链之中!
“嗡——!!!”
锁界链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嗡鸣,这一次不再是之前的清亮,而是带着一种厚重、威严、仿佛能定鼎乾坤的苍茫之意。整条锁链上的金色星纹彻底亮起,如同活过来一般,疯狂流转、组合、衍化!
在江逾白的意志引导下,锁界链形成的光幕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它没有继续均匀地维持整个屏障,而是主动收缩,将内圈防御那道即将破碎的裂痕处瞬间加固,金色光辉在那里凝聚成一块厚实的盾牌,硬生生挡住了孽兽的紫黑射线,将其腐蚀之力暂时压制下去。
与此同时,锁链的另一端猛地延伸、分化,无数金色链环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在江逾白身前交织、旋转,瞬间形成了一道独立的、小型的金色屏障,恰好挡在了他与那道蚀骨幽火之间!
这道新的屏障虽然范围不大,但其上流转的星纹却异常凝练,散发出“界定”的法则气息——此界之内,不容侵犯!
“砰!”
蚀骨幽火狠狠撞在金色屏障上,发出一声巨响。幽绿色的火焰疯狂燃烧,试图腐蚀屏障,但金色星纹只是微微波动,便将那腐蚀性的力量牢牢锁在屏障之外,无法寸进。最终,蚀骨幽火耗尽力量,“噗”地一声熄灭了。
黑袍修士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怎么可能?!你明明已经灵力耗尽了!这锁链……”
江逾白没有理会他的震惊,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维持这两道屏障上。他能感觉到,星核残片的力量正在快速流逝,天枢之钥的光芒也开始减弱,他的身体更是到了崩溃的边缘,每一秒都如同在油锅里煎熬。
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因为他成功了!他用自己的方式,动用了锁界链更深层的“界定”之力!
就在这时,那被暂时挡住的孽兽发出一声更加凄厉、更加疯狂的咆哮。它核心处的污秽伪核剧烈跳动,竟开始散发出一种诡异的吸力,疯狂拉扯着星核残片的本源之力。同时,一股更加清晰、更加混乱的意念钻入江逾白的识海:
“……柳家……星渊之门……无尽瀚海……钥匙……”
这些破碎的意念夹杂着无边的恶意和贪婪,似乎在预示着某个更大的阴谋正在酝酿。
而那名黑袍修士在短暂的震惊后,眼中闪过一丝更加炽热的贪婪:“好!好!这锁链果然是至宝!小子,你以为这样就能保住性命吗?给我破!”
他双手结印,周身魔气翻腾,显然是要施展更强的法术,打破这道金色屏障。他身后的两个筑基中期修士也反应过来,各自祭出法器,准备围攻。
江逾白看着越来越近的攻击,感受着体内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生机,以及锁界链上传来的、即将耗尽力量的震颤,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决绝的弧度。
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但他没有绝望。
在刚才那股星辰之力涌入体内时,他感觉到自己那早已停滞不前的修为瓶颈,似乎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筑基初期与中期之间的壁垒,在生死压力和精纯星辰本源的冲刷下,隐隐出现了裂痕。
如果能活下去……
就在他念头转动之际,异变再生!
被锁界链暂时压制的孽兽,突然发出一声不似咆哮、反而像是悲鸣的嘶吼。它那庞大的身躯开始不规则地抽搐、膨胀,核心处的污秽伪核竟开始吸收那些被它污染的星核本源,散发出一种极其危险、极其不稳定的气息!
它似乎要……自爆?!
江逾白瞳孔骤缩,心中警铃大作。
而黑袍修士等人也察觉到了孽兽的异样,脸色纷纷剧变。
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悄然降临。江逾白的意识在极致的疲惫和痛苦中开始模糊,但他死死咬住牙关,怀中女儿的魂火,是他最后的支撑。
下一秒,会是生?是死?
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