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磐与何聆冰牺牲所化的能量尚未完全消散,那两团微弱的生命印记如同风中残火,映在钟清羽空洞的瞳孔中。黑袍人那“并非全无价值”的冰冷话语,更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绞动着他早已麻木的心脏。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悲恸与绝望达到顶峰的刹那——
“嗡——!!!”
整个山谷,那覆盖地面的淡金色巨大阵图,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王磐与何聆冰牺牲时释放的庞大而纯粹的生命与灵魂能量,加上黑袍人因修为一丝松动而本能逸散出的、本质极高的黑暗灵力,这两股性质截然相反却同样强大的力量,在阵图的作用下,竟诡异地混合、碰撞,形成了一种奇特的“钥匙”,瞬间触发了这上古禁制更深层的机制!
阵图中心,一道粗大的、混合着淡金、血红与漆黑三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将呆立原地的钟清羽彻底吞没!
“什么?!”黑袍人惊疑不定,他能感觉到,那光柱中蕴含的力量层次,竟然在瞬间拔高,隐隐与他未被压制前的本源力量产生了共鸣!
光柱之中,钟清羽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咆哮!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仿佛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熔炉!那三色光柱中蕴含的,不仅仅是庞大的能量,更有一股蛮横的、源自这小灵源境古老本源的法则碎片,以及……一丝被阵图强行抽取、过滤自黑袍人的力量特性!
这股力量霸道无比,完全无视了他那濒临崩溃的混沌谐振基盘,强行涌入,粗暴地修复、填充、甚至……覆盖!
他的伤势在瞬息间愈合,干涸的经脉被汹涌的能量洪流撑开、拓宽,枯竭的灵力瞬间恢复并且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暴涨!筑基初期……筑基中期……筑基后期……直至……筑基巅峰!
甚至,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完整感”,仿佛触摸到了某种更高层次的境界壁垒,那是金丹的门槛!这股力量,竟然在短时间内,将他的修为硬生生推到了与此刻被压制的黑袍人同一水平线——筑基巅峰!
但,这是窃来的力量!是无根之木,是空中楼阁!
力量带来了强大的感觉,却无法带来与之匹配的掌控力。钟清羽感觉自己像一个突然被塞进了巨型机甲驾驶舱的孩童,看着面前无数复杂无比、从未见过的操纵杆和按钮,空有毁天灭地的武器,却连让机甲平稳走路都做不到!
他周身能量光焰不受控制地喷薄,将周围的岩石轻易震成齑粉,脚步移动间,大地龟裂,却显得踉跄而笨拙。他对力量的精细操控,还停留在原本的筑基初期水平,根本无法驾驭这骤然获得的筑基巅峰之力!
“原来如此……这阵法竟能强行灌顶,平衡双方力量,制造‘公平’一战的机会?”黑袍人瞬间明悟,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被更深的冰冷所取代,“可惜,力量,并非境界。蝼蚁就算穿上龙袍,也依旧是蝼蚁!”
他动了。依旧是筑基巅峰的速度和力量,但动作却如同经过了千锤百炼,简洁、高效、致命!一道黑暗掌印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钟清羽胸前,角度刁钻,时机精准。
钟清羽瞳孔一缩,他能“看”到那掌印的轨迹,体内澎湃的力量也本能地涌动想要抵挡,但他的反应慢了半拍,操控更是粗糙无比!仓促间凝聚的混沌灵力护盾结构松散,在与黑暗掌印接触的瞬间便轰然破碎!
“嘭!” 钟清羽胸口凹陷,整个人如同被巨锤砸中,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山壁之上,碎石纷飞!鲜血再次从口中喷出,其中甚至夹杂着些许内脏的碎片!
他拥有同等层次的力量,却无法有效运用,只能凭借蛮力硬抗,结果就是事倍功半,消耗巨大且收效甚微!
“不堪一击。”黑袍人冷漠点评,身形再闪,指风、拳影、腿鞭……如同狂风暴雨般倾泻而下!他的每一次攻击都蕴含着对力量本质的理解,将筑基巅峰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钟清羽只能狼狈地闪躲、格挡,动作僵硬而难看。他试图模仿对方的技巧,试图以谐振之道精细操控这股力量,但那狂暴的能量如同脱缰的野马,稍一分神就可能反噬自身。他就像是一个手持神兵利器却只会胡乱劈砍的稚童,空有强大的力量,却被一个技艺精湛的剑客完全压制,身上不断添加着新的伤口。
更可怕的是,他清晰地感觉到,这股被强行灌注的力量,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燃烧着他的生命本源!那仅剩的一年寿元,如同被点燃的引线,飞速地缩短!每一次调动力量,每一次受伤修复,都在加速这个过程。他的头发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皮肤下隐隐透出一种不健康的灰败之色。
这是一种令人绝望的无力感。明明拥有了足以抗衡对手的力量,却因为无法驾驭而只能被动挨打;明明看到了希望,却知道这希望是以更快地走向死亡为代价。每一次碰撞,都像是在敲响他生命的丧钟。
他怒吼,他挣扎,他将那窃来的力量疯狂地挥洒出去,混沌的扭曲与谐振的波动肆意冲击,将山谷破坏得一片狼藉,却始终无法真正威胁到黑袍人那看似闲庭信步般的攻击。
力量在身,却如镜花水月。 生机在流逝,清晰可感。 绝望,在拥有力量的此刻,反而变得更加深刻和具体。
他就像一根被强行拔亮、却注定很快燃尽的残烛,在黑暗中发出最后、最激烈,却也最徒劳的光与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