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坊,刘记糖坊。
昔日门庭若市的景象早已不再,门前冷落,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悲戚。坊内,几个留下的老师傅面带愁容,看着熟悉的器具,想到东家的惨死,皆是唉声叹气。
李承乾的到来,打破了这里的沉寂。他没有摆出太子仪仗,只带了数名悬镜司好手与好奇宝宝般的小兕子。
“小人刘明德,携糖坊众匠,叩见太子殿下!”刘明德领着众人便要下跪。
“不必多礼。”李承乾虚扶一下,目光扫过略显破败但基础尚存的作坊,“刘掌柜,坊内可还有能用的灶台、铁锅、滤布、木桶?”
“回殿下,俱在,俱在!只是....许久未用,需得清理一番。”刘明德连忙答道,眼中却带着深深的疑惑。太子殿下亲至这腌臜之地,难道真要亲自下手制糖?
“大锅,这里黑乎乎的,真的能做出白白的糖糖吗?”小兕子牵着李承乾的手,看着周遭略显杂乱的环境,小脸上满是怀疑。
李承乾捏了捏她的小手,笑道:“兕子放心,待会儿大哥就让黑乎乎的东西,变成比雪还白的糖。”
他不再多言,吩咐道:“刘掌柜,取你们平日熬制好的、颜色最深的石蜜或砂糖原浆来。再准备一口大锅,注满清水烧沸。另外,我让你们准备的几个带细孔的木制漏斗和支架,可做好了?”
“回殿下,都已按您的吩咐准备好了。”刘明德赶紧让人抬上物件,虽然看起来简陋,但确是依图所制。
李承乾点点头,挽起袖子,亲自指挥:“起火,将水烧至滚沸。原浆倒入那个大桶,用沸水冲开,搅拌至完全溶解。”
刘明德和工匠们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操作。很快,一桶浑浊不堪、色泽暗红的糖水便制备完成。
“殿下,这....这便是制糖的第一步,溶解提纯,但即便如此,所得糖浆也依旧是红褐色....”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工匠忍不住低声说道,他制糖一辈子,深知此步骤的极限。
李承乾不语,拿起一根干净的木棍,在糖水中缓缓搅拌,同时将早已准备好桃木炭,将其研磨极细的活性炭粉,由一点点撒入其中。
“大锅,你在撒锅底灰吗?”小兕子瞪大了眼睛。
“这不是普通的锅底灰,它能把糖水里的脏东西‘吃’掉。”李承乾耐心解释。
众人只见黑乎乎的炭粉融入糖水,糖水似乎....更浑浊了?刘明德和老师傅们面面相觑,心中更是打鼓,这法子闻所未闻,能行吗?
李承乾不理会众人的疑虑,继续道:“静置一刻钟。然后,将上层清液通过那个多层棉布过滤桶,小心操作,勿要搅动底部的沉淀。”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作坊内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刘明德等人心中七上八下,觉得这法子实在怪异。
一刻钟后,李承乾亲自上前,小心翼翼地将上层液体舀出,倒入架设好的过滤装置中。浑浊的液体透过数层致密的棉布,滴滴答答落入下方的干净木桶。
奇迹发生了!
原本暗红色的糖水,经过炭粉吸附和过滤后,流出的液体竟变得清澈透亮,带着一种诱人的琥珀色!虽然还不是白色,但比起之前那浑浊的模样,已是天壤之别!
“这....这!”刘明德第一个扑到桶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桶清亮的糖液,声音都在颤抖,“神了!神了啊!小人制糖三十年,从未见过如此清澈的糖水!”
几位老师傅也围了上来,揉着眼睛,发出阵阵惊叹,看向李承乾的目光瞬间充满了惊异。
“还没完。”李承乾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将这滤后的糖液,倒入那口薄铁锅,文火慢熬,不断搅拌,直至水分蒸发,开始出现结晶。”
这一次,再无人敢有丝毫怠慢和怀疑。工匠们如同捧着圣物般,小心翼翼地将糖液转移,点燃灶火,严格按照李承乾的吩咐缓缓加热、细心搅拌。
随着水分不断蒸发,糖液逐渐变得粘稠,颜色也更加晶莹剔透。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锅壁边缘开始出现细微的、洁白的晶体!
“出霜了!出霜了!”那位之前质疑的老工匠激动得胡须直抖,声音哽咽,“是白色的!真的是白色的霜糖!”
李承乾示意将锅离火,快速搅拌助其冷却结晶。当锅中大部分糖浆都转化为细小的、洁白如沙的晶体时,整个作坊鸦雀无声,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刘明德用颤抖的手捧起一小撮那雪白的糖粒,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热泪盈眶:“雪....雪糖!殿下....您真的做出了....比雪还白的糖!小人....小人死也瞑目了!”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叩首。
其他工匠也纷纷跪下,激动之情难以言表。他们一生与糖打交道,从未想过糖竟能洁白如此!太子殿下此法,简直是点石成金,改天换地!
“哇!白白的糖糖!大锅好厉害!”小兕子欢呼一声,踮着脚尖就要去抓那白糖。
李承乾笑着拦住她,用小勺舀了一点,送到她嘴边:“尝尝看,小心烫。”
小兕子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顿时眼睛弯成了月牙,拍着小手雀跃:“好甜!好甜!比蜂蜜还甜!没有怪味道!大锅最棒了!”
看着妹妹满足的笑脸,听着周围工匠发自内心的敬佩与哽咽,李承乾心中并无多少得意,只有一种“本该如此”的平静。
他扶起刘明德,沉声道:“此法名为改良‘吸附过滤法’,核心在于去除杂质。刘掌柜,今后这刘记糖坊,便以此法专司炼制白糖。但配方与核心步骤,需严格保密,此乃我大唐未来商贸利器之一!”
“谨遵殿下之命!小人必以性命守护此法!”刘明德激动应道,看向李承乾的目光,已充满了敬若神明的崇拜,
“殿下,此物乃是世上从未有过的糖,将来销售也得有名字,所以请殿下命名。”
李承乾刚想说白糖就行,但是想了想,很多东西都在于包装,所以,越是牛逼的名字,越能吸引人。
想了想后,决定,就决定它叫:“甜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