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平白而来的力量,并非没有代价。
但穆辞盈不在乎。
她只是感知着身体里另一种更加珍贵却没有形体的东西悄然消散,内心越发空洞。
等到谢泽卿等人都惨白着一张脸倒在地上,她方才停手。
还有些人已经死了,他们祁朝的大臣。
穆辞盈不知道这些恶贯满盈的人该不该死,但容九旒应该并不想看到这些。
他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野人,他简直善良正气到了奇葩的地步,总觉得对方再坏,也不该死在她穆辞盈的手里,她也不该是替天行道的那一方。
但是没有她,这些人更不会得到任何报应,他们会平平安安,甚至于高官厚禄一直到老。
什么因果报应?这种东西根本就不会存在!
穆辞盈喜欢容九旒的优柔寡断。
而且在某种程度上。
他这样的性子,给了她安全感。
他永远也不会狠下心来抛弃她。
所以在她没有了更多改变他的时间后,她决定成为那个先舍弃对方的人。
在容九旒要说话之前,她抬手堵住了他那张让她讨厌的嘴,侧过脸看向卫鹤安,笑起来:“答应你的东西,我会给你。比如你要的长生,你要的法力。除了不能真的嫁给你以外,我可真的是个好妖。”
她把刚才吸收到的东西,划出了一小部分,操控着那一团莹白色直接侵入了卫鹤安的身体,又目视着他的身体渐渐出现了非人的变化。
是个……四不像,时而仙气飘飘,又有时候浑身长毛,还时不时冒出鳞片和树皮。
毕竟,她刚才吸收到的力量还是蛮驳杂的,有这样的变化不足为奇。
只是未来的人皇,不该有这样诡异的身体。
但穆辞盈并不觉得愧疚。
她一个快要死了的可怜人,不需要对任何人感到愧疚。
“晏长曦,”穆辞盈估摸着她设下的禁锢快要消失了,抓紧时间说道,“你找个地方好好躲躲,顺便……带着这两个一起。”
她抬了抬下巴,点了点容九旒跟褚妄,像交待后事那般,理所当然地说道:“有了容九旒在,你躲过他们并不是难事。以后若有机会,我定会报答你的。”
晏长曦几乎快要气笑了。
他很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改换门庭,迎来的却是这么一个局面。
“为什么?”
他定定地盯着穆辞盈,执拗地想要追寻一个答案。
“你好像对他的情况,并不太意外。”
晏长曦说完,又补充道:“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穆辞盈坦然地承认下来,点了点头说道:“你指的是褚妄。我确实,在很早以前,就清楚他会有这样的遭遇。”
概因前世时,奚玉就已经状似不经意地在她面前暗暗炫耀过了。
就在褚妄折磨过她以后。
为了彰显地位,奚玉是真的没什么分寸,而穆辞盈也是真把什么都听了进去。
却在容九旒跟褚妄他们有了计划之后一言不发,她甚至还附和过几句,表示了她的赞同。
晏长曦彻底明白了过来,却又完完全全地感到糊涂。
他问道:“你既知道那是褚妄的身体,未必是不可以救的。你还是选择砸碎了他,可你又稳住了他的神魂。为什么?”
穆辞盈弯了弯眼,以一种很不可思议的语气,反问道:“长曦那么聪明,难道就猜不出缘由吗?你们的处境相仿,而我向来公平。”
晏长曦品味了她这话半晌,刚明白过来,却见穆辞盈的身影已然消失,立刻变了神色,动作迅速地抓住了容九旒和褚妄两个,径自往殷方向而去。
直至嘴里尝到血腥味,晏长曦方才乏力倒下,把手里抓着的两人扔到地上,疲惫地化为了人形。
他没急着调理身体,反而急不可耐地对着容九旒说道:“我们现在也算是同病相怜,你真能护着我们几个,不被上面那些察觉到?”
仙人已经下界,再想把他们赶回去,几乎是有如覆水那般难收了。
这里并不安全。
晏长曦寻思着,他就是不能够建功立业,也绝不能窝窝囊囊地当几千年的逃犯。
“无事。”
容九旒的情绪相当低落,只回答了晏长曦两个字,便再不肯多说。
晏长曦却冷笑起来,问道:“你摆出这副样子来,给谁看呢?现在是这样的情况,你要是提不起精神来,我们还真就只能一起死了。”
“不过我还是有些奇怪的,”晏长曦说着,又狐疑地看向两人,试探道,“我是真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我有罪,为了一己之私,我是对不起殷朝的百姓。她不信我,情有可原。可是你们呢?你们是怎么一回事?”
容九旒闭上眼睛,一点都不想理会晏长曦。
而褚妄只是冷笑,即便是到了如今这样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依旧笑得令人头皮发麻。
“行行行!”
晏长曦被这两个人折磨得没了脾气,无奈地妥协道:“你们想见穆辞盈,也不是没有办法。我们可以去殷王城啊,她在那里经营了那么久,不会舍得就此放弃的。”
“说不准,我们还能借着她的名头,在那里吃香喝辣。”
晏长曦很是自信,而这来源于穆辞盈。
他相信她蛊惑得了卫鹤安,又能唬得住他晏长曦,也肯定能够压得住殷王君。
虽然这实在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
穆辞盈这个糟糕的女人,她分明不肯相信任何人,也从没打算拿谁来作为同伴,跟谁同行,但她却能轻而易举地让别人相信她。
并且沿着她想要看到的那条路,坚定地走下去。
这样的能力,让晏长曦打了个寒颤,也赶紧转移了话题,开始插科打诨。
“而且,你们也一定很想见到殷将时吧。毕竟,他是她第一个成过亲的夫君啊。”
褚妄听了这话,微微掀开了眼皮,对着那方的容九旒问道:“是他说的这样吗?阿姐喜欢的,是那一个?”
“……我不知道。”
容九旒沉默了很久,但还是回应了他。
“提起情爱,那是侮辱了她。她没说喜欢,那就真是不喜欢。而她就算说了喜欢,于她而言,那么一点点的爱,也并不如何重要。至少于大局而言,无关紧要。”
他冠冕堂皇地说完了这一大堆话,迎来了褚妄颇为认可的眼神。
但他却远没有他表现出的这般理性。
现今他也只惦记着一件事,那就是她为什么非要堵住他的嘴不可?他如今就这般招她厌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