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前几天，年关的气息已经浓得化不开，到处都带着一股急不可耐的喜庆。
阳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斜斜地照进客厅，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暖融融的光斑。
池昭玥蜷在沙发上，身上是柔软的珊瑚绒家居服，一只耳朵塞着无线耳机，电视里正无声地播放着一部节奏拖沓的都市爱情片，纯粹是个背景板。
“漾漾，你现在上飞机没？什么时候到，我去接你。”她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垂落肩头的一缕长发，声音带着点刚睡醒不久的慵懒沙哑。
电话那头是机场广播模糊的背景音，陈漾的嗓音清亮，穿透过来：“刚登机，大概下午两点四十落地。你真来？别耽误你事儿。”
“啧，跟我客气什么？”池昭玥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脸颊在柔软的绒布上蹭了蹭，“我今天……嗯，刚好没安排，闲人一个。”
她舌尖打了个转，把涌到嘴边的“专门请了一天假”给咽了回去，顺便忽略了自己软磨硬泡经纪人林姐时，用的那些“调整状态”、“寻找灵感”之类的蹩脚借口。
当然，内心深处那点想要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小心思，更是被严严实实地捂住了。
陈漾在那头轻笑一声，带着点了然：“行，那就麻烦我们大明星了。落地联系。”
挂了电话，池昭玥把另一只耳机也摘下来，随手扔在沙发上，心满意足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偷来的闲暇，总是格外香甜。
她磨蹭到下午才出门，裹紧了厚厚的羽绒服，围巾遮住大半张脸，帽子压得低低的，标准的明星出街“隐身”装扮。
自己开车到了机场，混在接机的人群里，低头刷着手机。
突然，一条朋友圈动态跳了出来。
是林姐，五分钟前发的。
【林岚】：某些小朋友翅膀硬了，找不到人影，原定下午的杂志策划线上会议被迫推迟（微笑）（微笑）。[图片]
配图是一张空荡荡的会议室照片。
池昭玥心头一跳，做贼心虚地想把手机屏幕按熄。
刚抬起头，就看见陈漾推着行李箱，从不远处的到达通道走了出来。
她依旧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米白色的长款大衣衬得身形高挑，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在目光触及池昭玥时，眼底才漾开一丝极淡的笑意。
池昭玥赶紧迎上去，伸手想帮她拿随身的小包：“一路顺利不？走走走，车停b2了。”
陈漾却没把包递过去，反而停下脚步，好整以暇地从大衣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屏幕亮着，赫然就是林姐那条朋友圈。
“解释一下，‘找不到人影的小朋友’？”陈漾挑眉，眼底那点笑意加深，带了明显的戏谑，“这就是你说的……‘刚好没安排’？”
池昭玥：“……”
脸瞬间有点热，她强作镇定，一把挽住陈漾的胳膊，半推着她往电梯方向走：“哎呀，林姐就是爱夸大其词！那个破会议开不开都一样……我这是合理规划工作时间！再说，接你难道不是正事？”
陈漾由她拖着，也没再戳穿，只是嘴角弯起的弧度一直没落下。
电梯下行，密闭空间里，池昭玥才后知后觉地闻到陈漾身上沾染的、来自另一座城市的淡淡航空香氛气味，混合着她本身那种干净的、带着点冷感的木香调香水味，莫名让人安心。
“想吃什么？”池昭玥问，“给你接风。”
“火锅。”陈漾毫不犹豫，“想了很久了。”
池昭玥笑了：“就知道！老地方？”
“嗯。”
车子汇入机场高速的车流，冬日的阳光透过车窗，变得温和。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多是池昭玥在说最近工作里的趣事，陈漾安静地听着，偶尔点评一两句。
那家她们常去的重庆火锅店藏在一条僻静的巷子里，隐私性好，味道也正宗。
这个时间点，店里人还不算多。
她们要了个安静的卡座，红油锅底很快端上来，牛油混合着密密麻麻的花椒、辣椒在锅里翻滚，浓烈热辣的香气蒸腾而起，瞬间驱散了从室外带来的最后一丝寒意。
池昭玥熟练地涮着毛肚，七上八下，口感正好。她满足地喟叹一声：“还是这儿的地道。”
陈漾夹了片嫩牛肉，在翻滚的红汤里涮了涮，蘸了香油蒜泥碟，送入口中，被辣得微微吸气，脸颊也泛起一层薄红。
几轮下来，胃里暖和了，话匣子也更打开了些。
池昭玥正埋头跟一块耙芋头较劲，听见对面的陈漾放下筷子，声音在火锅沸腾的咕嘟声里显得很清晰。
“玥玥，我打算明天去趟灵光寺。”
“嗯？”池昭玥从碗里抬起头，有些意外。
除夕前这几天，寺庙通常人满为患，“怎么想起这时候去？”
“你忘啦?我妈妈信佛，每年都会去好几次寺庙的，”她顿了顿，像是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之前每年都陪她去，习惯了。今年突然空下来，反而觉得……趁现在工作不多，除夕前去静静心也好。”
“这样，那需要我陪你去吗?”
陈漾拿起旁边的酸梅汤喝了一口，眼神落在翻滚的红油锅底上，语气平淡：“不用了，要是再霸占你，林姐都得给我打电话了，你加紧把工作做完吧。”
池昭玥看着她，氤氲的热气模糊了陈漾的眉眼，让她看起来柔和了许多，却也好像藏了点什么心事。
她想起陈漾母亲，他们也好久没见了，明明就在一座城市，却无法见面……
“也好，”池昭玥重新夹起一筷子雪花肥牛，放进锅里，状似随意地问，“那你准备去求什么？事业顺利，还是……找个好姻缘？”她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陈漾抬眼横她一下，没什么威力，反而被火锅热气熏得眼波如水。
她轻轻“哼”了一声，带着点难得的、近乎娇嗔的吐槽语气：“我妈要是知道我在佛祖面前求这个，怕是要说我心不诚。”她模仿着母亲可能有的语气，“‘漾漾，在佛祖面前要庄重！’”
池昭玥被她的模仿逗得笑出声，咬着涮好的毛肚，眼睛弯成了月牙。
她忽然生出个促狭的念头，隔着雾气望向陈漾，压低了声音，带着诱哄般的笑意：
“哎，那你说，佛祖见没见过女明星对着辣锅嗦鸭血？”
陈漾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那总是抿着的唇线终于彻底松开，一个真切的笑容绽开，如同冰湖解冻。
“估计没有。”她摇摇头，眼里也染上笑意。
池昭玥趁热打铁，身体往前倾了倾，声音里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那要不要试试？就让我明天陪你去吧。咱们赶早，上完香，找个诵经声能听见的角落……当然不是真涮火锅，我是说，体验一下那种感觉？保证是佛祖没见过的清净法门。”
陈漾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那里满是“这主意是不是很棒”的得意和期待。
她沉默了几秒，像是在认真考虑这个荒诞又带着莫名吸引力的提议。
沸腾的火锅在他们之间不断蒸腾起白色的水汽，将彼此的面容渲染得有些朦胧，却又奇异地贴近。
最终，她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