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排练室的走廊上，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陈漾能感觉到身侧周衍周身尚未完全敛去的、一丝若有似无的冷意，这与他一贯的温和形象大相径庭。
她正想说些什么，周衍却已先一步恢复了常态，侧过头，目光柔和地看向她。
“没事吧？”他的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
陈漾摇了摇头：“没事。”她顿了顿，补充道，“谢谢。”
周衍唇角微弯，露出一抹令人安心的笑意：“举手之劳。”他并未再多言，仿佛刚才那不动声色挡在她身前，又三言两语化解僵局的，并非是他。
这种恰到好处的体贴和维护，让陈漾心中微暖。
与此同时，林特助战战兢兢地陪着沈允之逛完了市场部，几乎是半请半催地将这位兴致忽然变得不高的小祖宗送回了位于市中心的豪华公寓。
沈允之脑子里还在回放着沈白芷清冷的身影和最后离开时那疏离的点头，对林特助后续的安排显得心不在焉。
林特助刚把沈允之安顿好，松了口气，准备回公司，手机就响了起来——是老板沈知砚的第二次来电。
他心头一跳，立刻接起。
“老板，允之少爷已经送回公寓了。”
“嗯。”沈知砚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依旧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周衍过来了吗？”
“我立刻通知周老师。”林特助不敢怠慢，结束和沈知砚的通话后，马上联系了周衍。
……
半小时后，周衍独自一人站在了总裁办公室门外。
他抬手，屈指敲了敲厚重的实木门扉。
“进。”里面传来沈知砚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
周衍推门而入。办公室宽敞明亮，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景象。
沈知砚就坐在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身后是占据了一整面墙的书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雪松木香和咖啡的气息。
沈知砚没有起身，甚至没有抬头，正专注地看着面前的一份文件，仿佛那是什么至关重要的跨国合约。
直到周衍走到办公桌前站定，他才仿佛刚察觉一般，抬起眼眸。
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审视感。
“沈总。”周衍微微颔首，态度不卑不亢。
他脸上依旧带着那抹职业化的浅笑，只是比面对沈允之时，少了几分温度，多了几分谨慎。
沈知砚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像是评估，又像是单纯的打量。
“坐。”他抬手，示意了一下对面的椅子。
周衍从容落座。
“找你来，是想听听你对《星光下的低语》这个项目的看法。”沈知砚开门见山，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置于身前，姿态放松，却带着掌控全局的气场，“你和白芷搭档，感觉如何？”
这个问题，听起来像是上司关心项目进度和艺人配合情况，合情合理。
周衍的回答也滴水不漏：“项目筹备很顺利，团队非常专业。白芷是一位很优秀、也很努力的演员，我们对戏时的碰撞很有火花，相信正式合作会非常愉快。”
沈知砚指尖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轻轻点了一下，不置可否。
“有火花是好事。”他语气平淡，“观众喜欢看，市场也买账。”
他话锋微转，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周衍：“所以，你和她的‘衍芷’cp，目前是公司运营的重点之一。”
周衍心中一凛，面上笑容不变：“是公司和粉丝们的厚爱。作为演员，我们会尽力呈现好的作品，回报这份喜爱。”
他巧妙地将cp热度归功于公司和粉丝，同时表明自己以作品为主的立场。
沈知砚看着他，眸色深沉。
办公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空调系统运行的微弱声响。
空气仿佛凝滞，两个男人之间，一种无形的张力在悄然蔓延。
没有针锋相对的言语，没有外露的情绪，但每一次眼神的交汇，每一句看似平常的问答，都仿佛在平静的水面下，进行着暗流的较量。
沈知砚是规则的制定者和掌控者，他坐在权力的中心，用最平常的话语，施加着压力。
周衍则是规则的游走者和适应者，他站在下方，用最得体的方式，守护着自己的界限和……某些不愿明言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沈知砚才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听不出喜怒：“很好。保持这种专业态度，配合公司的宣传安排。但同时，也要注意分寸。”
他的目光落在周衍身上，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白芷的情况比较特殊，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不必要的传闻，影响到她，或者项目。”
这话里的含义，已然相当明确。
周衍迎着他的目光，笑容温润，眼神却清正坦荡：“我明白，沈总请放心。我和白芷老师都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一切以工作和作品为重。”
他的回答，无懈可击。
沈知砚深深看了他一眼，终于点了点头：“很好。你去忙吧。”
“好的，沈总。”周衍起身，再次颔首，然后转身，步伐沉稳地离开了办公室。
门被轻轻带上。
沈知砚的目光重新落回桌面，却并未聚焦在文件上。他抬手，揉了揉眉心。
周衍的表现，挑不出一丝错处。冷静，理智，专业，懂得审时度势。
可越是如此，越让他觉得……
沈知砚抬眼，望向墙上的监控分屏，其中一个画面，正好是排练室的走廊。
几分钟前，周衍和陈漾并肩而行的身影曾在那里出现。
他眸色微暗，拿起内线电话，接通了陈漾的经纪人顾若琳。
“顾经纪，”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后续关于白芷和周衍的cp营销方案，送一份最终版到我这里。另外，白芷近期的行程报备，也发我一份。”
挂断电话，沈知砚靠回椅背，目光锐利。
而另一边，周衍走出总裁办公室，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厚重木门，眼神复杂，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温和沉静。
他拿出手机，给陈漾发了条信息：【围读开始了吗？我这边结束，马上过来。】
有些界限，他心知肚明，但他想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