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木罕也是越斗越是心惊,他在极北大草原上修成祖灵附体之术,虽然在格日乐王家近侍之中算得最弱的几人之一,但自离开草原来到北蛮,可说是所向无敌,更从未遇过旗鼓相当,甚至反过来压制住自己的对手。
没想到眼前这年轻道人看似文弱,真气却如长江大河般滔滔不绝,更兼刀法精妙,往往于不可能之处攻来,简直防不胜防。
“这中土神州,居然也有这等人物?”
乌木罕心中惊疑不定,手中镔铁大棍舞得虎虎生风,却总被对方轻描淡写地化解。
除了极北大草原上各部落的帕什图(第一勇士),以及勐合格日乐大王座下亲卫近侍之外,乌木罕几乎从未遇见过如此强敌,此来北蛮所见诸多部落之中的所谓勇士,与这个黑衣小道士一比,简直宛如童稚一般。
他心中正自惊疑敌人实力与来历,略有分神,忽听路宁清喝一声,抢步到近前,如意宝刀划过一道玄妙弧线,刀尖颤动,竟同时划向乌木罕胸前七处大穴。
这一招七星映月乃是路宁将搏龙剑式与七杀刀诀融会贯通之作,快如闪电,妙到毫巅。
乌木罕急忙回棍格挡,却觉手腕巨震,原来却是持棍之处被路宁疾电也似接连斩中四刀,饶是他有祖灵护体,却也吃力不住,镔铁大棍竟脱手飞出,铛的一声砸在城垛之上。
路宁更不容情,刀光连闪、如影随形,逼得乌木罕连连后退,最终不得不弃了大棍,跃下城头,方才躲过追袭而来的宝刀。
“轰”的一声巨响,乌木罕重重砸在地上,激起漫天尘土。
围观的梁军和蛮军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以为这蛮将必死无疑,谁知尘烟散处,乌木罕竟若无其事地一跃而起,除了身上沾了些尘土,竟是毫发无伤。
他恨恨地怒视了一眼城头,高声叫道:“那道人,报上名来!”
路宁收刀而立,淡然道:“贫道大梁清宁道人。”
乌木罕仰天长啸一声,“好个清宁道人,中土果有能人,今日之败,来日必当百倍奉还!”
说罢,他转身纵跃,如大鸟般投向蛮军阵中,几个起落间,那魁梧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乱军之中。
路宁遥望着乌木罕远去,略略摇了摇头,他本以为草原人用祖灵术之类的秘法,不像中土道术一般被两国交战之气运影响,现在以法眼观之,这乌木罕明显有些气运消散黯淡的迹象。
看来此人在万马军中如此张狂,虽然仗着草原异术厉害,却无异于饮鸩止渴,终究是要付出不少代价的,只是不自知而已。
不过他这祖灵之法也真个不凡,尤其是在战场之上,当真所向披靡。
休看路宁先前胜他仿佛轻而易举,连道法剑术都没用上,实际路宁已然暗中用了玉素仙衣倍增肉身之力,还将两大上品真气消耗了将近三分之一,方才勉强仗着中土武学神妙赢过了对手。
要是四下无人,路宁可以施展全部法力,要取此人性命倒也不难,可若在万军之中与其为敌,路宁最多也就能勉强压制罢了,着实算得一个棘手之敌。
四周梁军不知路宁心中所想,只是看他胜了强敌,不免齐声欢呼,声震四方。
那些原本因为挨了牛玄卿一顿打之后,才对路宁这位护国真人不得不保持一定尊敬的将领们,此时方才真正了解路宁的厉害,先前见他御剑飞行也就罢了,如今再亲眼目睹其人可敬可畏的刀法修为,这才明白此人已是传说中陆地神仙一流的人物。
这些将领中最强的也不过刚刚踏入所谓先天,此时才知道本身的浅薄,不由心中暗叫惭愧。
“幸亏不曾真个得罪了清宁真人,否则就凭他老人家的刀法,若是有意小惩大诫,自己等人项上人头早就保不住了。”
不提这些大梁将领们心中打鼓,单说此刻关外蛮军,也渐渐显露了败象,阳关城墙上各处弩箭如雨射出,云梯被纷纷推倒,滚油擂石倾泻而下,城下顿时响起一片惨嚎。
蛮军虽悍不畏死,奈何失了乌木罕这个强悍无比的先锋,士气大沮、攻势顿挫,原本凶猛的攻势,此刻已是强弩之末。
恰在此时,北蛮营中传来鸣金之声,蛮军顿时如蒙大赦,如潮水般退去,丢下满地尸首,场面显得狼狈不堪。
楚王在望楼上看得分明,立即下令道:“弓弩手,放箭追杀!”
一声令下,城头箭雨再起,密集的箭矢追着败退的蛮军射去,又留下了数百敌军的性命。
这一战,梁军大获全胜,城头欢呼之声不绝于耳,然而路宁独立城头,眉间却无什么喜色。
他远眺蛮军退兵之势,但见旌旗不乱,部伍整肃,显是领军之人颇有法度,可见今日北蛮虽败,却未损元气,人马之众依旧远在阳关守军之上,日后势必还有连番恶战。
此时楚王亦走上关头,对路宁拱手道:“今日多亏真人出手,这个乌木罕着实有些手段,等闲军将不是他对手。”
路宁还礼道:“份内之事罢了,倒是这乌木罕确实难缠,依贫道看,牛黄童子联手都未必是他对手,便是我今日将他逼退,也未能伤到其分毫,此人肉身之强,实属罕见。”
楚王长叹一声道:“蛮军中有此人物,实乃本王心腹大患,再加上这关外的北蛮大军与草原妖人……如此看来,此战必定是要迁延日久了!
事实果然如楚王所料,此后一连数日,北蛮频繁来攻,只是攻势却略显诡异,时而猛攻不止,压得人透不过气来,时而又虚张声势,在关外摇旗呐喊,虽然战事始终不休,但总有雷声大雨点小之嫌。
楚王与诸将皆觉有异,然而一时间却参不透其中玄机。
这日傍晚,战事稍歇,楚王亲自前往路宁静室之中议事,蹙眉道:“真人,这几日蛮军举动颇为异常,绝非兵法正途,本王细细思量,总觉得这些蛮子似乎在谋划着些什么。”
路宁颔首道:“贫道亦有同感,今日观战,蛮军虽攻势凶猛,然真正攀城死战者不过十之二三,余者皆在虚张声势,而且那乌木罕接连几日都不曾出战。”
“那日贫道虽然将其打退,但他未损分毫,按理说应该急于雪耻才是,如今却一连数战隐匿不出,其中必有蹊跷。”
“不错,本王亦因此觉得心神不宁……真人,却不知可否借黄睛童子于本王一用?”
路宁闻言便知楚王之意,黄公焞本体乃是一只五百年纹雀,能飞擅翔,眼力过人,正合侦看北蛮敌情之用。
但他却有些担忧的说道:“殿下,不如还是我自己去走一遭吧,黄睛童儿到底是妖身,道行不足,冒然介入人间战事,我怕他镇压不住本身气运,遇上什么凶险。”
路宁这倒也不是杞人忧天,毕竟他自己有仙官符诏和太上玄罡正法镇压气运,完全不受人间国运兴衰之事影响,黄公焞却是个妖精,冒然介入其中,说不得就要犯什么忌讳。
楚王也不懂其中的道理,但听路宁说的慎重,他自己又愿意亲自出马,自然乐见其成,当即点头道:“既然真人有此顾虑,且愿亲自前往,那自然是再好不过!有劳真人了!”
当下路宁便与楚王道别,默运玄功,身形渐渐淡化,然后方才御剑而起,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流光,向着北蛮大营的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