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刘府之中并无什么妖邪阴鬼的痕迹,也没什么碍眼的光华,倒是隐隐有怨气上冲。
因着眼看就要到正月,刘府之中所留的下人不多,这些人见仙官随从“嗖”得一声跃在半空,半天不见下来,纷纷发出惊呼之声,黄睛童子也不理会他们,看了约莫盏茶功夫,却没瞧出什么端倪来,这才落回刘府,入得厅堂悄声回禀了路宁。
那刘昰也听到下人禀报,说这位仙官随从真个有莫大法力,适才一纵身就能飞在空中,许久不曾落下,可谓神通广大。
齐王听了,面露得意之色,丝毫记不起当初自己对路宁这两个童子颇有看不起的意思,刘昰则是按捺住心中喜悦,对路宁说道:“院主,却不知仙童可曾在老夫府中找到什么不对的地方?”
路宁摇了摇头道:“他只看出府中颇有怨气积累,倒没瞧见什么妖魔鬼怪来。”
说着,路宁遥遥一指黄睛童子所说祥光瑞气所在的方位,“却不知那处房舍,是个什么所在?我那童儿说此处有祥光上冲,显然大非寻常。”
刘昰心悦诚服的说道:“不瞒院主,此乃前番齐王殿下替老夫向魏院主求来一道灵符,老夫将它挂在起居的内室之中,只是可怜我肉眼凡胎,什么祥光瑞气老夫却是不曾见过。”
路宁点了点头,魏文康所学混元宗道法极为正宗,随手一道符箓有此景象也不算奇怪。
他站起身来,对齐王和刘昰道:“看来尊府的问题贫道童儿也瞧不分明,还是贫道自家理会吧。”
说罢,他也不等两人,便施施然走将出去,站在庭院当中,催动法眼往四下看去。
他的眼力可比黄睛童子又强出许多,甚至不需居高临下,就能将刘府洞若观火一般。
只见偌大的府邸之中,有书卷气、有刑煞气、有脂粉气、有富贵气,就是没有妖气鬼气、魔气怪气,又有十余道怨气盘绕在各处,显然与这些年来横死之人脱不开关系。
路宁也不说话,就在刘府中漫步而行,走到一处怨气盘踞的所在,就伸手指点一下,那刘昰脸色就变上一变,三人带着一群人走遍了刘府上下内外,一连指了十余处地方,这老儿惭愧的无以复加,对于路宁的佩服亦是无以复加。
“院主神通,老夫无能,身为刑部堂官,执掌天下刑狱,府中却年年遭此横祸,累及十余人性命而不能解之,羞愧之极也。”
“此事其中必有玄机,连贫道如今也尚未参透,刘尚书又何必羞愧?”
路宁走了这一路,虽然将横死的十余人所在位置都寻了出来,却也未曾勘破内中的奥妙,找出到底是什么东西害死了这么多性命。
似这般事,本来若用紫玄天书上的法术,拘来本地鬼神问一问也可寻出些端倪,但天子脚下神道不兴,中土各处地方都有城隍、鬼差、土地、灵神,但只有大梁、大周、南唐三处帝王都城中有天子龙气压制,没有神道存在的余地,故此路宁空有法术,却没法取这个巧。
“嗯,既然如此,我记得紫玄天书中有一道摄魂的法术,不如就试试看,能不能把横死之人的魂魄招来看看。”
路宁在心中略一盘算,便屏退众人,只留下齐王刘昰和童子,站到一处怨气盘踞之地,随手捏一道诀印,口中念诵了两句,便有一阵阴风卷起。
这部紫玄天书上的各类法术,大多都是世间各家各派都有流传的通法,也不需苦修,只要有足够的修为与真气便可以任意催动。
只是这些法术威力有限,不过是修行道路上的点缀罢了,与真正各家的根本道法比起来,无论境界威能还是根底奥妙,都不能同日而语。
路宁此时亮出一手摄魂的法术,齐王与刘昰不过是凡人,眼见着随着路宁口中念诵真言,平地里一阵阴风卷过,二人虽然各自都有武道修为,也不禁一起打了个寒战,齐齐身上发冷。
奈何摄魂法下,却没有半点阴魂显现。
路宁见状不由一怔,随即发觉却是自己想的差了,虽然天京城中有天子龙气压制,没有阴司鬼神存身的余地,但生老病死天地循环,便是枉死的阴魂也不至于能停留世间太久。
那齐王与刘昰见路宁施法之后卷起一阵阴风,有刺骨寒意,自己二人全都一阵神思恍惚,不知道这是本身魂魄受了法术牵引,隐隐有脱体之兆,但也觉察出厉害,情不自禁的后退了几步。
路宁见状颇觉有些不好意思,干笑一声道:“两位休怕,贫道略施小术,想要将横死之人的魂魄摄来,可惜年头太久,死者魂魄已然投生,空留怨气在此罢了。”
齐王刘昰虽见路宁法术无功,但也晓得厉害,齐声恭维道:“院主神通,我等敬服!”
路宁一使法眼无功,二使摄魂法落空,不由在心中暗道这致人横死的源头真个不好找,果然降妖伏魔也是个难干的差事,一不小心便要丢个大脸。
不过自己都答应了齐王相助,刘昰又如此恭敬,总不好甩手就走。
于是路宁又想了个法子,在心中将适才法眼所观刘府形势与横死之人所遗留怨气位置做了一下对比,略略划了个范围,然后对刘昰道:“摄魂法既然也无功,贫道打算亲自在府中看上一看,瞧瞧有无蹊跷的地方,不可可否?”
“院主尽管看,我这便让家中之人敞开门户,便是内宅我夫人处和老夫的书房,院主也但看无妨。”
刘昰知道路宁乃是真正的神仙中人,与寻常左道不同,因此丝毫不曾顾忌什么礼教关防,一心就想路宁找出祸根来,闻言连声答应道。
路宁见他如此说,便当先而走,按着心中所划范围逐一看去,先去了后花园与东西客房、仓廪以及下人仆妇之类所居之处,然后绕到中堂、花厅等处,一无所获。
至于刘昰起居之所,路宁连看也懒得看,放着混元宗的灵符在彼处,若真有什么邪异能在这道灵符之下为祟,路宁也不觉得自己的法力就能奈何得了它。
走来走去,转到了内宅之中,当中的妇孺等都躲去了别处,空留房舍在此。
路宁也不消深入,只站在门外略看一看,就能透过外墙将里面看个通透,忽然间在一处房舍之内瞧见一幅怪画挂在堂屋正中。
这画中乃是一个形貌古怪的男子,披头散发佩着骨冠,手持玉杖,身上服饰怪异不类中土,颇有些异域之风,座下趴伏着一匹怪兽,似狼非狼、似狐非狐、似鹿非鹿,顶生三角,两肩处各有一个弯月也似的痕迹。
说它是怪画,倒也不是因为画上人物走兽古怪,而是路宁眼光锐利,一眼就瞧出这画并非乃是纸质,而是某种不知名的兽皮鞣制。
只是这皮质极薄,又被高手匠人用中土的裱画之法裱过,因此看去与寻常画像并无什么差别。
若非路宁身具法力,眼光与众不同,自家又读过多年的书,对字画之类本就十分谙熟,只怕也难分别其中的差异。
再看这画下面摆着瓶花铜炉,三柱清香腾起袅袅青烟,显然得人在此拜祭,只是以路宁的见识,也瞧不出这画中到底是什么神圣,司掌何等职位。
路宁站在门外,用手一指那房舍道:“刘尚书,此乃是何地?”
刘昰闻言应道:“院主,此乃是老夫一个妾室芊娘的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