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幕中的人影逐渐凝实,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
夜归尘那双标志性的银灰色眼眸透过光幕扫视众人,
看到木清霜时微微眯起。
“比预计晚了一天。”
他的声音带着玉佩特有的空灵回响,
“看来路上遇到了麻烦?”
木清霜单膝跪地,声音哽咽:
“清霜有负特使所托,十七位袍泽护我突围,如今……”
她喉头滚动了下,“如今只剩我一……”
“玉佩送到几只?”
夜归尘随口打断,眼眸里没有一丝波澜。
木清霜头压得更低,声音微微颤抖:
“大人,只有第一组送到了,另外三组……”
“还好,一只也行。”
夜归尘立刻表情舒缓,仿佛没听见后半句话,
他的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陈飞,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少帅,看来玉佩已经到你们手中了。”
陈飞还没来得及回应。
砰!
哈鲁克突然一拳砸在案几上,茶盏震得叮当作响:
“七十多条人命,就换来一句‘还’?”
夜归尘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就像在看一只嗡嗡叫的蚊虫。
“为王城尽忠,是他们的荣耀。”
他语气平淡,“军中抚恤、王城赏赐都不会少。”
说完便转向陈飞,“现在,我们可以谈谈正事了。”
木清霜依然低着头,没有起身,指甲已经深深抠进掌心。
陈飞貌似随意地扫了她一眼,随后微微颔首:“特使请讲。”
夜归尘嘴角微扬,露出一抹诚恳得近乎刻意的笑意:
“王城此番遣我来,是希望镇妖军能出兵相助,
攻伐妖族,打通天堑盆地与灵渊出口之间的通道。”
帐内灵火突然剧烈摇晃,映照得众人脸色明灭不定。
陈飞眉头微皱,语气平静却坚定:
“灵渊出口的封印只有元婴以下修为方可进出。
若镇妖军贸然深入,遭遇妖族主力,伤亡必然惨重。”
夜归尘眸光微闪,显然早已料到这个回答。
他轻轻摩挲着腰间的玉佩,缓缓道:
“少帅,王城自然不会让镇妖军白白牺牲。”
陈飞神色淡然,也不催促,只是静静注视着光幕中的夜归尘。
帐内一时陷入微妙的沉寂,只有木清霜压抑的呼吸声隐约可闻。
“那若是……”
夜归尘银灰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王城愿意共享灵渊内的情报,
甚至开放部分古修士遗迹的探索权呢?”
陈飞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很快恢复如常:
“特使不妨详细说说,灵渊之内,如今局势如何?”
夜归尘微微颔首,语气沉稳:
“人族一方,王城统御七十二城,实力雄厚。
但妖族妖皇统御四方妖王,也毫不逊色,双方争斗数千年。”
他顿了顿,“若镇妖军能助王城打通通道,
不仅可缓解人族压力,更能让两界修士互通有无。”
陈飞望着夜归尘的虚影,目光如炬:
“既然已对峙千年,如今为何急于一时?”
夜归尘笑意微微收敛,眼眸中闪过一丝深邃:
“少帅果然敏锐。”
他略作沉吟,似在权衡,最终轻叹一声:“也罢。”
他直视陈飞,语气转为郑重,
“以少帅之聪慧,想必也清楚,灵渊虽资源丰沛,却与牢笼无异。”
他的声音忽然低沉,银灰色的眼眸中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天堑盆地看似广袤,实则处处受限。
王城虽统御七十二城,却始终被困在这方寸之地。”
他面露向往,“外界天地广阔,灵气充沛,
而灵渊内的人族,却要为了生存,一辈子与妖兽搏杀。”
听得此言,陈飞心中无语:
你哪只眼睛看到外界灵气充沛了?
灵渊中的灵气比外面——最起码比镇北县充沛多了。
“所以……王城真正想要的,是……”
陈飞若有所思地开口。
“自由。”
夜归尘斩钉截铁地打断,声音中第一次透出几分热切,
“王城要的不是一时的胜利,而是彻底打破这数千年的桎梏。”
他顿了顿,语气又恢复平静,“当然,这对镇妖军而言也是机遇。
灵渊资源丰富,积累的功法、秘术也有独到之处……”
陈飞面上不显,只是微微颔首:“特使所言,确实令人心动。
不过,此事关系重大,需与军中将帅商议,方能定夺。”
夜归尘似乎早有所料,嘴角的笑意不减:
“自然。少帅谨慎行事,理所应当。”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时间紧迫,王城希望三日内能得到答复。”
陈飞目光微沉:“三日未必足够。”
夜归尘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意味:“少帅,机会稍纵即逝。
妖族近日异动频繁,若再拖延,恐怕局势有变。”
帐内气氛一时凝滞。
陈飞沉默片刻,终于点头:“我会尽快禀明主帅。”
夜归尘满意地颔首,虚影逐渐淡去,最后留下一句:
“静候佳音。”
光幕消散的瞬间,一枚上品灵石烟消云散。
陈飞心中苦笑:通讯玉佩虽然好用,就是这消耗有些大了。
哈鲁克冷哼一声,愤愤道:“特使果然高高在上!
七十多条人命,在他眼里还不如一块破玉佩!”
陈飞没有接话,走到木清霜身旁,伸手虚扶了一下:
“起来吧。”
木清霜缓缓抬头,眼眶通红却不见泪水。
她掌心的伤口已经愈合——
只有道道血迹依旧触目惊心。
“少帅……”
她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话还没说出口,哈鲁克忍不住插话:
“少帅,王城的人分明没把我们当回事!那些战死的弟兄们……”
“王城如何想,不重要。”
陈飞打断他,目光扫过两人,
“重要的是,你们自己怎么想。”
他转身走向帐外,声音低沉,
“回地门关,一刻钟后,中军大帐议事。”
“是!”哈鲁克抱拳领命。
木清霜缓缓起身,看着远去的背影,
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军帐,陈飞抬头望向天空。
“自由吗……”
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