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的事闹开后,爸妈在村里抬不起头。爷爷奶奶被乡亲们指指点点,连着好几天没敢出门。我照样回我的山洞住,每天下山上学,路过院坝时眼皮都不抬。
没清静两天,爸妈又找上门了。那天我正晒野菜,看见他们牵着弟弟妹妹往山上爬。爸手里提着个布袋子,妈眼睛红红的。
“平萍,爸妈跟你说个事。”爸把袋子放石桌上,里头是几包饼干和一双新棉袜。
妈拉过小九:“平萍啊,爸妈商量了。小九留下跟你作伴,一起上学。你搬回家住,别住山洞了。”
我手里野菜撒了一地。牛日的!又算计我!
“小娴还小,没到读书年纪,我们带浙江去。”妈声音越说越小,“那边读书贵,打工的负担不起......”
爸接话:“你妈厂里忙,没空照顾。平萍你懂事,帮带带小九。”
我盯着他们看。爸眼神躲闪,妈低头抹泪。小九怯生生拽我衣角,小娴啃着手指头傻笑。
心里像被冰碴子扎。带不了两个孩子,就留儿子扔女儿?我在他们心里,到底算个啥?
“山洞不安全,姑娘家不能常住。”爸咳嗽一声,“回家住,顺便帮爷爷奶奶干点活,应该的。”
我差点笑出声。应该的?我3岁半起天天干活干到十岁,三岁半奶奶天天使唤我给她倒痰盂,恶心死了,四岁洗衣服,奶奶晒谷子,我看鸡,五岁放牛各种各样的家务活,六去岁就会很多活了,
一天到晚没有空,还要挨奶奶打骂,七岁上一年级,放学回家还是放牛割草,背水,八岁送我到外婆家,吃了很多苦,二舅舅幺舅舅的打骂,取外号,羞辱,到外婆一年没有上学,这些都是谁造成的?我不靠自己还能靠谁?还没干够?现在还要我带弟弟?忒不要脸!
妈掏出两百块钱塞我手里:“这钱你拿着,买学习用品。小九吃饭穿衣的钱,爸妈按月寄。”
我看着那两张红票子。两百块?买断我两年自由?让我又当姐又当妈?
“平萍,妈知道对不起你......”妈哭出声,“可爸妈在浙江真不容易!租房贵,学费贵,厂里天天加班......”
爸打断她:“说这些干啥!平萍懂事,会体谅爸妈。”
山风呼呼吹,吹得我眼睛发涩。是啊,我懂事。八岁自己洗衣服,九岁自己做饭,十岁打野猪住山洞。我忒懂事了!
小九突然抱住我腿:“姐,我跟你住山洞!我不怕!”
我低头看他。小脸脏兮兮的,鼻涕糊了一嘴。眼睛亮亮的,像小时候的我。
心里那根弦啪地断了。
“成。”我听见自己说,“小九留下。但我住山洞,不回家。”
爸妈愣住。妈张嘴想劝,爸拉她袖子:“成!就依你!但得常回村看看,别让人说闲话。”
我把钱推回去:“钱不要。我能养活小九。”
爸硬塞回我手里:“拿着!你是姐,不是娘!”
他们走时,小娴哭得撕心裂肺。妈一步三回头,爸低着头快步走。小九躲我身后,小手攥着我衣角。
看着他们消失在山路尽头,我腿一软坐地上。小九趴我膝盖上问:“姐,咱真住山洞?有狼不?”
我抹把脸:“有姐在,啥都不怕!”
收拾山洞腾地方。把我的干草铺分一半,给小九弄个小窝。罐子里的肉省着吃,应该够撑到开学。就是上学得多带个人,得早起半小时。
小九好奇地满洞转,摸摸石壁,捅捅泉眼。看见挂着的野猪肉,馋得直咽口水。
“姐,这肉真香!我能吃不?”
我切一小块煮给他。小子吃得满嘴油,腮帮子鼓鼓的:“姐做饭真好吃!比妈做的好吃!”
心里那点怨气,突然就散了。有个小尾巴跟着,好像......也不错?
晚上点灯写字,小九凑过来看:“姐,你字真好看!教我写名呗!”
我握着他小手,一笔一画写“唐小九”。小子写得歪歪扭扭,但挺起劲。煤油灯把俩人的影子投在石壁上,一大一小。
半夜小九踢被子,我起来给他盖。小子嘟囔梦话:“姐......肉真香......”
我躺回去,睁眼到天亮。当姐又当娘,担子沉啊。但看着小九睡熟的脸,又觉得值。
牛日的日子,你尽管放马过来!我带个拖油瓶,照样活得亮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