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思雨那轻飘飘的几句话,像淬了毒的针,扎在我心口最嫩的地方。一下课,我就想赶紧躲回我的角落,把自己藏起来。可她那串银铃似的笑声和刺眼的背影,老在我眼前晃,晃得我心烦意乱,手脚冰凉。
我羡慕她。真的羡慕。羡慕她那么白,那么漂亮,穿得那么干净好看,像朵刚淋过雨的栀子花。羡慕她一上来就能成为所有人的中心,大家都围着她转。这种羡慕像小虫子一样啃着我的心,又酸又涩。
可我也恨她。恨她凭什么用那种看垃圾的眼神看我,恨她凭什么轻飘飘几句话就能把我踩进泥里。她长得是漂亮,可心肠怎么那么黑?
果然,从那天起,杨思雨就像是找到了什么新乐子。她不再只是远远地用那种嫌弃的眼神瞟我,而是开始明目张胆地怂恿别人孤立我。
“哎,别跟她玩,她身上有虱子,会过人的!”
“离她远点,穷气会传染的!”
“谁跟她说话,谁就是跟她一样的穷鬼!”
她声音清脆,脸上甚至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可说出的话却像刀子。班里的同学,尤其是那些想讨好她的女生,立刻像躲瘟疫一样躲着我。我经过的地方,她们会立刻散开,还会故意大声咳嗽,用手在鼻子前面扇风,好像我真的很臭。
只有小燕燕,还是像以前一样,下课会偷偷塞给我一块烤糊的红薯干,或者拉我去厕所。但她也不敢明着跟杨思雨对抗,只能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对我投来一个歉意的、无奈的眼神。
这种被所有人当成空气、当成脏东西的感觉,比直接挨打挨骂还难受。像是有无数只小蚂蚁在心上爬,不咬人,但膈应人,让人喘不过气。
杨思雨看着我被孤立,好像更得意了。她看我的眼神,除了嫌弃,还多了种猫玩老鼠似的戏弄。
终于有一天下午,下课铃刚响,我正低着头想赶紧离开教室,杨思雨带着两个跟班女生,故意堵在了门口。
走廊里都是人,大家的目光一下子聚焦过来。
杨思雨抱着胳膊,把我从头到脚又打量了一遍,声音又亮又脆,确保周围每个人都能听见:
“喂,捡垃圾的,你天天穿这身破玩意儿,是从哪个垃圾堆里扒出来的啊?又丑又臭又穷,说的就是你吧?”
她旁边的女生立刻附和:“就是,头发跟乱草窝一样,肯定长虱子了!”
“离我们远点,恶心死了!”
周围响起一阵压抑的窃笑。
我的血“轰”地一下全冲到了头上!脸颊滚烫,手指掐进掌心里,浑身都在抖。又是这些话!这些像刀子一样的话!
我猛地抬起头,死死瞪着她:“你说谁捡垃圾的?!”
“就说你!怎么了?”杨思雨抬高下巴,像只骄傲的小公鸡,竟然上前一步,用力推了我一把!“丑八怪!穷鬼!滚远点!”
她那一推力道不小,我猝不及防,向后踉跄了好几步,后背“咚”地一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撞得生疼。
所有的委屈、愤怒、恨意,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我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小野兽,尖叫一声扑了上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撕烂她那副漂亮的嘴脸!
我一把抓住她崭新漂亮的粉红色外套,死命往下扯!她吓得尖叫,挣扎着用手抓我的脸。我们俩瞬间扭打在一起,摔倒在地上。
周围一片惊呼,却没人敢上来拉。
混乱中,我什么都顾不上了,只知道胡乱地抓、扯、踢!我抓住她的裤腰,像上次扯铁蛋裤子一样,用尽全身力气往下一拽!
“刺啦——”
她的蓝色运动裤被我一下子扯到了膝盖!露出了里面一条印着卡通图案的、干干净净的小内裤!
杨思雨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脸瞬间涨得通红,羞愤欲绝!她猛地屈起腿,用膝盖狠狠顶向我的裤裆!
“啊——!”一阵锥心刺骨的剧痛猛地从小腹炸开!疼得我眼前发黑,差点背过气去!那种痛,根本无法形容,像是肠子都被绞断了!
我疼得蜷缩起来,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但剧烈的疼痛也激起了我更凶悍的反击欲!我也顾不上什么了,忍着那钻心的痛,抬起脚,朝着她同样部位狠狠踹了过去!
“嗷!”杨思雨也疼得惨叫一声,整张漂亮的脸都扭曲了!
我们俩都捂着痛处,在地上蜷缩着,疼得直抽冷气,却还像两只斗红了眼的小母鸡,恶狠狠地瞪着对方。
直到冉老师闻讯赶来,气得脸色铁青,才把我们从地上拎起来。
我和杨思雨都头发散乱,衣服扯得歪歪扭扭,脸上身上都是灰,狼狈不堪。我被踢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走路都夹着腿。
冉老师看着我们,尤其是看到杨思雨裤子被扯下来的狼狈样,眉头拧成了疙瘩。他先把围观的学生都轰走,然后沉着脸问:“怎么回事?谁先动的手?”
杨思雨立刻哭得梨花带雨,指着我先告状:“老师!是唐平萍!她先扯我裤子!她就是个疯子!”
我忍着痛,梗着脖子反驳:“是她先骂我!还先推我!她骂我是捡垃圾的!又丑又臭又穷!”
冉老师看看哭得楚楚可怜的杨思雨,又看看一脸倔强、穿着破旧的我,重重叹了口气。他大概也能猜到怎么回事。
最后,他做出了“判决”:“不管谁先谁后,打架就是不对!尤其是还……还扯裤子!成何体统!罚你们俩,下午放学后,一起去把教学楼后面那排厕所洗干净!不洗干净不准回家!这叫公平公正!”
洗厕所?
我愣住了。杨思雨也忘了哭,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和恶心。
那排厕所低矮小平房,平时脏得要命,夏天苍蝇嗡嗡乱飞,蛆虫到处爬,味道能熏死个人。让我们去洗那个?
但冉老师根本不给我们反驳的机会,摆摆手让我们回教室。
下午放学后,其他同学都回家了。我和杨思雨,一个穿着破胶鞋,一个穿着雪白球鞋,极不情愿地拎着水桶和扫把,磨磨蹭蹭地走向那排臭气熏天的厕所。
一路上,我们谁也不看谁,像两个有深仇大恨的陌生人。
所谓的“公平公正”,就是让我们一起泡在这令人作呕的臭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