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森林。
这片曾经如同童话异境般美丽的地方,此刻却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充满了诡计与怨灵的污秽气息。空气中,悦耳的风铃声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被禁锢的灵魂发出的、无声的哀嚎。
一道藏青色的流光撕裂了这片死寂,重重地落在了森林的中心。
祭坛座的加隆,环顾着这片诡异的、由紫水晶与古树构成的监牢,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那强大无比的感知力,几乎在瞬间就洞悉了这里的一切。
“用远古战士的怨灵作为束缚的锁链,再以这片森林的自然之力构筑成牢笼的血肉……哼,真是个既恶毒又精巧的术式。” 他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不屑,“但是,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就想困住黄金圣斗士?未免也太小看圣域了。”
他的目光,很快便锁定在了前方不远处。
在那里,矗立着一座巨大的人形紫水晶。水晶的内部,天蝎座的黄金圣斗士米罗,正保持着最后挣扎的姿态,被完美地封印其中。他那双猩红色的眼眸,依旧充满了不甘与愤怒,但他的生命之火,他那引以为傲的小宇宙,正在被这座妖异的紫水晶,如同贪婪的寄生虫般,一点一点地、持续不断地吸食着。
加隆缓步上前,他没有像寻常战士那样,立刻就准备用蛮力将其砸碎。他只是静静地站在水晶囚笼之前,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眸,仿佛能够穿透物质的表象,直视其最核心的本源。
在他的感知中,这块水晶并非死物。它的内部,布满了如同人体经络般复杂的能量流向。米罗的小宇宙,就是通过这些“经络”,被源源不断地抽取,然后输送到某个未知的核心节点,再转化、提纯,似乎是在为某个邪恶的目的,积蓄着养料。
“原来如此……这不仅仅是个封印,更是一个‘炼金炉’。” 加隆的嘴角,咧开一抹冷酷的笑容,“想把天蝎座的小宇宙,当成你增强力量的补品?阿鲁贝利西……你的野心,看来比我想象的还要大得多。”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之中,再次凝聚起那足以粉碎群星的、终极的毁灭之力。
“但是,想要利用别人的力量,首先,你得有能够驾驭这份力量的器量。而你,显然没有。”
面对眼前这个堪称艺术品的完美封印,加隆没有选择用“银河星爆”那排山倒海的能量将其粗暴地轰碎——那样虽然简单,但狂暴的能量冲击,极有可能伤及内部早已极度虚弱的米罗。
他选择了一种更加傲慢,也更加能体现其恐怖力量控制力的方式。
他将“银河星爆”那足以毁灭一切的磅礴能量,以超乎想象的精度,压缩、凝聚,并未将其完全释放,而是仅仅释放出其中最核心、最纯粹的一缕……冲击波。
那不再是足以吞噬一切的能量洪流,而是一柄由星辰之力锻造而成的、无形无质、却锋利到了极致的“手术刀”!
“嗡——!”
一声轻微到几乎无法听闻的震颤声响起。
那道冲击波,精准无比地,沿着加隆早已洞悉的、水晶内部最脆弱的“能量经络”,一闪而过!
下一秒,奇迹发生了。
那座坚不可摧、甚至能吸收小宇宙攻击的紫水晶囚笼,表面突然浮现出亿万道蛛网般的细密裂痕。紧接着,在没有任何巨大声响的情况下,整座水晶,就如同被抽去了骨架的沙雕,“哗啦”一声,彻底崩解,化作了漫天飞舞的、闪烁着紫色光芒的晶莹粉末,在风中缓缓飘散。
而被封印其中的无数怨灵,也在那股至纯至阳的星辰之力的净化下,发出了一声解脱的叹息,消散于无形。
“咳……咳咳……”
失去了支撑的米罗,单膝跪倒在地,剧烈地咳嗽起来。他那件天蝎座黄金圣衣,此刻光泽黯淡,而他本人,脸色更是苍白如纸,显然是小宇宙被过度抽取所致。
“加隆……?” 他抬起头,看到眼前那个熟悉的身影,眼神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这份惊讶便被一种更加强烈的、源于被羞辱的极致愤怒所取代。
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揪住了加隆的衣领,那双猩红色的眼眸中,燃烧着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你这家伙……为什么会在这里?!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在他的逻辑里,被同伴,尤其还是被这个他一直以来都抱有复杂看法的加隆所救,比战死沙场,是更大的耻辱。这仿佛是在无声地宣告,他天蝎座米罗,需要别人的施舍才能活命。
面对米罗的怒火,加隆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他只是用一种看待无理取闹的孩童般的眼神,平静地注视着对方,然后用他那惯有的、冰冷中带着三分嘲弄的语气,淡淡地说道:
“放手。我不是你的敌人,你的怒火,用错地方了。”
“少废话!” 米罗怒吼道,“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更不需要你的拯救!我……”
“如果你真的想死,可以等到亲手宰了那个把你当成玻璃柜里收藏品的家伙之后,再去自刎谢罪。” 加隆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现在,别在这里像个怨妇一样,浪费我的时间。”
“你……!”
“收藏品”这个词,如同一根最尖锐的毒针,狠狠地刺入了米罗那高傲无比的自尊心。他揪着加隆衣领的手,因为愤怒而剧烈地颤抖着,但最终,还是缓缓地松开了。
因为加隆说得对。
现在最应该做的,不是在这里宣泄自己那可悲的自尊,而是去找到阿鲁贝利西,用天蝎座最凌厉的毒针,将这份奇耻大辱,千百倍地奉还!
看到米罗终于冷静了下来,加隆才转过身,冷冷地说道:“把战斗的经过,一字不漏地,全部告诉我。包括他是如何挑衅你,如何引诱你,以及你每一步的应对。我需要知道所有的细节。”
他的语气,不像是在和同伴交流,更像是一位严厉的教官,在审问一个犯了重大错误的士兵。
米罗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最终,还是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将自己是如何因被言语激怒,一步步落入对方连环陷阱,最终被封印的整个过程,详细地复述了一遍。
与此同时,在距离神殿废墟不远的一片广袤雪原之上。
一个孤独的身影,正步履蹒跚地,朝着瓦尔哈拉宫的方向,艰难地前行着。
是米伊美。
他那身华丽的神斗衣,早已在“银河星爆”的余波中碎裂,只剩下几片残甲还挂在身上。他浑身是伤,每走一步,都会在纯白的雪地上,留下一个殷红的血脚印。他手中那把他视若生命的竖琴,其中一根琴弦已经断裂,此刻,只靠意志力才能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寒风如刀,刮在他的脸上,但他那双碧绿色的眼眸中,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平静而坚定的火焰。
“父亲……” 他在心中默默地低语着,“加隆说得对,罪孽,不是用来逃避的,而是用来背负的……我不会再逃避了。”
他的脑海中,回响着加隆那如同惊雷般的赠言。他的人生,在经历了彻底的崩塌之后,又被那个如同魔神般的男人,以一种最粗暴的方式,强行重新拼接了起来。
虽然未来依旧充满了迷茫,但他此刻唯一的目标,却无比清晰。
“我要亲眼去见证希路达女王的真相。如果她真的是被邪恶所控制,那么,我将用这残破的身躯,用这把断了弦的竖琴,为她奏响……拯救她的第一段乐章。”
他抬起头,遥望着远方那座在风雪中若隐若现的宏伟宫殿,脚步,似乎又坚定了几分。
然而,就在此时,一股毫无征兆的、充满了恶意与贪婪的阴冷气息,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从他的身后缠绕了上来。
米伊美心中警铃大作,猛地转身!
“是谁?!”
只见不远处的风雪之中,一个身影,正如同鬼魅般,缓缓地向他走来。来者身披一件蓝色诡异又华丽神斗衣,脸上挂着一抹彬彬有礼、却又让人不寒而栗的微笑。
“哦呀,哦呀,这不是我们亚斯格特最高雅的琴手,开阳星的米伊美阁下吗?”
阿鲁贝利西的声音,如同丝绸般柔滑,却又带着一丝金属般的冰冷质感。他故作惊讶地打量着米伊美狼狈不堪的模样,用充满虚伪关切的语气说道:
“真是让我心痛啊。究竟是哪个粗鲁的野蛮人,竟然能将您伤成这副模样?告诉我,我的朋友,我会用我的智慧,为您布下最完美的复仇计划。”
“阿鲁贝利西……” 米伊美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警惕,他握紧了手中的竖琴,冷冷地说道,“收起你那套虚伪的辞令。我早就应该想到,你的身上,充满了背叛的味道。”
“背叛?哦,不,不,这可真是个非常严重的指控。” 阿鲁贝利西摊了摊手,一脸无辜地说道,“我只是认为,力量,才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真理。而你那套悲天悯人的音乐,不过是弱者用来麻痹自己的、毫无价值的自我安慰罢了。”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米伊美惊骇地发现,从阿鲁贝利西的身上,正散发出一股本不应该属于他的、异常强大而凌厉的小宇宙!
那股小宇宙,炽热如火,充满了审判与死亡的气息!
“这是……天蝎座的小宇宙?!” 米伊美失声惊呼,“你……你把圣斗士……”
“没错。” 阿鲁贝-利西不再伪装,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残忍而贪婪,“一个非常不错的‘补品’,不是吗?它让我的力量,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而现在……”
他的目光,如同豺狼盯上了最肥美的羔羊,死死地锁定在了米伊美胸前那颗若隐若现的奥丁蓝宝石之上。
“……我来取第二份‘补品’了。”
精灵森林中。
听完米罗的复述,加隆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的大脑,正在以远超常人的速度,飞快地运转、分析着。
米伊美提供的情报,米罗的战斗过程,以及他自己亲眼所见的这个“炼金炉”……无数的线索,在他的脑海中交织、碰撞,最终,渐渐拼凑出了一副令人不寒而栗的、关于阴谋的全景图。
“加隆!你在发什么呆?” 米罗看到加隆久久不语,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那个混蛋可能就在附近!我们必须立刻……”
“他不在附近。” 加隆打断了他,用一种异常肯定的语气说道。
“你怎么知道?”
“因为,就在我赶来这里的路上,我清晰地感知到了米伊美那微弱的小宇宙的位置。” 加隆转过身,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寒光,“如果阿鲁贝利西真的忠于亚斯格特,在解决掉你之后,他发现同伴身受重伤,第一反应应该是什么?”
米罗一愣,下意识地回答:“……去支援同伴?”
“没错。但他没有。” 加隆的声音愈发冰冷,“他对重伤的米伊美视而不见,反而选择留在这里,守着你这个‘战利品’。这证明,在他心中,同伴的安危,甚至亚斯格特的存亡,都远不如你这个‘小宇宙补品’来得重要。”
“补品……” 米罗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之后,他应该是感知到了我这股远超他应对范围的、强大小宇宙。” 加隆继续推演着,“于是,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隐藏和规避。这证明,他是一个绝对的利己主义者,奉行着‘避强击弱’的狩猎原则。”
“那么,躲开了我这个‘强者’的他,下一步,会去哪里?” 加隆的目光,变得如同刀锋般锐利,“答案只有一个——去狩猎那个刚刚结束了与我的战斗、身心俱疲、毫无防备的‘弱者’!”
“米伊美!” 米罗惊呼出声!
“没错。” 加隆点了点头,最终,得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结论。
“那个家伙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效忠希路达,甚至不是为了效忠某个躲在幕后的黑手。”
“他想成为那个幕后黑手!”
“他在利用这场圣域与亚斯格特的战斗,作为他自己的狩猎场!利用我们清除掉他认为强大而又碍事的‘异己’,同时,收集齐全部的七颗奥丁蓝宝石,最终,夺取传说中的奥丁战袍,成为亚斯格特……新的神!”
这个结论,让即便是高傲如米罗,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一个何等阴险、何等可怕的敌人。
雪原之上,战斗,已经爆发。
“阿鲁贝利西!我绝不会让你得逞!”
米伊美燃烧起自己体内最后残存的小宇宙,将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到了手中的竖琴之上。他拨动了那仅剩的六根琴弦,奏响了自己人生中,最后的反抗之音!
“弦乐安魂曲(Stringer Requiem)!”
无数道闪烁着光芒的、由音波构成的能量弦,如同复仇的罗网,从四面八方,朝着阿鲁贝利西切割而去!
然而,面对这样的绝技,阿鲁贝利西只是不屑地冷笑一声。
“太微弱了,米伊美。这种程度的力量,连给我挠痒都不配!”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火焰之剑”,那柄剑上,此刻竟然燃烧起了混合着紫色与猩红色的、不祥的火焰!那是他自身的力量,与他从米罗身上吸收来的天蝎座小宇宙,融合之后所产生的、更上一层楼的破坏力!
他只是随意地,向前一挥。
“轰!”
一道狂暴的剑气,便轻而易举地将那漫天的能量弦,尽数撕碎!
米伊美如遭重击,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身体踉跄着向后退去。他的眼眸中,充满了绝望。他这才真切地体会到,在吸收了黄金圣斗士部分力量之后,眼前的阿鲁贝利西,已经强大到了何等恐怖的境地。
“结束了。”
阿鲁贝利西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了米伊美的面前。他那张英俊的脸上,挂着胜利者残忍的微笑。他手中的火焰之剑,没有丝毫的犹豫,狠狠地,刺入了米伊美的小腹!
“噗——!”
剑身,穿透了米伊美残破的身体,带出了一捧滚烫的鲜血。
米伊美的身体,猛地一僵。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穿透自己腹部的利刃,生命力,正随着鲜血,迅速地流逝。
“别担心,我亲爱的米伊美。” 阿鲁贝利西凑到他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如同恶魔般的声线,低语道,“你不会白白死去的。你的这颗奥丁蓝宝石,将会得到它最好的利用。我会代替你,完成你那软弱的内心,永远也无法企及的……称霸整个北欧的霸业。”
“你……这个……混蛋……”
米伊美的口中,涌出大量的鲜血,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抬起手,却最终无力地垂下。
阿鲁贝利西残忍地拔出长剑,任由米伊美那已经逐渐失去生机的身体,软软地倒在雪地之上。他弯下腰,从米伊美身上搜出来那颗闪烁着光芒的奥丁蓝宝石。
“第二颗。”
他将两颗蓝宝石放在手心,得意地欣赏着它们所散发出的美丽光芒,发出了愉悦而疯狂的笑声。
“呵呵……哈哈哈哈!很快……很快,七颗宝石就都将属于我了!”
他狂笑着,不再看一眼米伊美的尸体,转身,朝着瓦尔哈拉宫的方向,大步流星地前进。
就在米伊美生命之火熄灭的那一瞬间“父亲……我的赎罪…才刚开始……就要结束了”。
森林中,正在分析战局的加隆和刚刚恢复了一些气力的米罗,同时脸色剧变!
他们清晰无比地感知到,那股原本就已经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的、属于米伊美的小宇宙,在经过了片刻剧烈的燃烧之后,几乎彻底消失了。
加隆那双深邃的眼眸,瞬间被冰冷的杀意所填满。
“混蛋……我们,还是晚了一步。”
米罗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他缓缓地抬起自己的右手,那五根手指,紧紧地攥成了拳头,发出了“咯咯”作响的、令人牙酸的骨节摩擦声。他那原本应该修剪得整齐漂亮的、猩红色的指甲,此刻竟因为用力过猛,深深地刺入了掌心,渗出了一丝丝金色的血液。
他没有咆哮,也没有怒吼。他只是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到令人恐惧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阿……鲁……贝……利……西……”
“我,天蝎座的米罗,在此立誓。”
“我绝对会用这双手,把他,连同他那些卑劣的诡计一起,撕成最原始的、宇宙的碎片!”
话音落下的瞬间,两道流光,一道藏青,一道猩红,同时冲天而起,化作了两颗充满了无尽杀意的复仇流星,以远超之前的速度,撕裂长空,向着那个共同的敌人所在的方向——瓦尔哈拉宫,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