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眼半月有余。
三皇子萧稷已然彻底康复,恢复了孩童的活泼天性,整日在咸福宫庭院内追逐嬉戏,笑声朗朗。
惠嫔刘姝书对苏晚棠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几乎视若再生恩人,但凡得了什么新奇玩意或可口吃食,总要往储秀宫送一份。
德妃刘姝和因着庶妹这层关系,加之苏晚棠确乎救了侄儿性命,待她也愈发亲和信赖,协理宫务时多有提点。
皇帝萧景珩将这一切变化尽收眼底,心中对苏晚棠那份混杂着欣赏、好奇与些许别样情愫的赞赏,自是日益深厚。
前有勉力协理宫务(虽过程痛苦不堪,终究算是坚持了下来),后有救护皇子之功(此乃实打实的大功),再加上太后亲自出面弹压流言、并以佛珠起誓鼎力支持,苏晚棠的位份晋升,已然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之事。
这日清晨,天光晴好,缕缕金辉透过雕花窗棂洒入室内。
苏晚棠刚用罢早膳,正对着一炕几的账册簿子唉声叹气,琢磨着今日是该借口“钻研药膳”还是“头晕旧疾复发”来躲避那令人头痛的宫务核算,忽听得宫墙之外,隐隐有庄严的鼓乐之声由远及近。
未等她细辨,储秀宫宫门处已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与小太监们压抑的骚动。
紧接着,首领太监尖细的嗓音高高响起:“圣旨到——贵人苏氏接旨——!”
苏晚棠一怔,瞬间回过神来,赶紧敛容正色,带着茯苓、白芷及一众宫人疾步走出正间,于院中香案后恭敬跪倒,垂首听旨。
只见御前大总管李德全双手恭敬捧着一卷明黄织金龙纹缎面的圣旨,步履沉稳地走至院中站定,身后跟着一列手捧朱漆托盘(内置嫔位册、印)的内务府太监与仪仗。
李德全展开圣旨,清了清嗓子,那洪亮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便响彻了整个院落: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贵人苏氏,柔嘉成性,淑慎持躬。克佐壶仪,礼容有度。前协理宫务,颇效微劳;后于慈宁宫宴,皇子突发急症,尔能临危不乱,慧心妙手,化险为夷,功在社稷。朕心甚慰。兹仰承皇太后慈谕,特晋封尔为珍嫔,赐居钟粹宫正殿。锡之册印。尔其益懋恪勤,永荷恩荣。钦此!”
圣旨言辞简洁,却字字千钧。
明确褒奖了她协理宫务(尽管她自己觉得做得一塌糊涂)、救护皇子立下大功,故而正式晋封为嫔,赐号“珍”,更额外开恩,赏赐她搬离储秀宫西偏殿,入住一宫主位方可居住的钟粹宫正殿!
“臣妾叩谢陛下、太后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苏晚棠压下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依足礼数,恭敬叩首,双手高举过顶,接下了那卷沉甸甸的圣旨。
李德全满面笑容,亲自将盛放着金册、银印的托盘交由苏晚棠身后的茯苓与白芷捧着,又压低了声音,透着亲近道:“恭喜珍嫔娘娘,贺喜珍嫔娘娘!陛下还特意嘱咐了,道是钟粹宫位置佳妙,离陛下的乾清宫和太后娘娘的慈宁宫都更近便些,日后娘娘……呃,学习协理六宫事务,往来觐见,也便宜许多。”
他险些将“方便陛下时常驾临”这等大实话秃噜出来,忙不迭地圆了回去。
送走了李德全与声势浩大的颁旨队伍,储秀宫西偏殿内顿时炸开了锅。
所有宫人,无论是否贴身伺候,皆纷纷涌上前向苏晚棠叩头道喜,个个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喜气。
茯苓与白芷更是喜形于色,激动得眼眶微红。
主子晋升嫔位,成为一宫之主,她们这些贴身宫女的身份地位自然也随之水涨船高,前途光明。
然而, 这一片欢腾喜庆,当事人苏晚棠捧着那象征地位与权力的沉甸甸的银印,望着托盘里熠熠生辉的金册,脸上却缓缓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升职了…… 加薪了(年例、份例、宫人配置皆按嫔位标准大幅提升)…… 还换了顶级豪宅(独掌一宫正殿!)……
可是! “宫斗KpI……这简直是要直接爆表了啊!!!”她内心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嚎。
从贵人到嫔,这是一道至关重要的分水岭,意味着她正式脱离了底层小透明的行列,跃升为后宫中有名有号、有册有印的“主位娘娘”。
同时也意味着,她将被置于更耀眼的光线下,成为更多嫉妒目光的焦点,需要应对更复杂的人际关系、出席更繁琐的场合、面对更凶险的明枪暗箭!
那该死的协理宫务的活儿肯定是推不掉了!
说不定还会增多!
想到未来暗无天日的对账生涯和无穷无尽的宫斗剧情,苏晚棠只觉得眼前发黑,头皮阵阵发麻。
“主子,您……您不高兴吗?”白芷最先察觉到她的异样,小心翼翼地凑近问道,喜悦之情被担忧取代。
苏晚棠长长地、沉重地叹了口气,整个人仿佛被那银印压垮了肩膀,有气无力地喃喃道:“高兴……本宫这是……喜极而泣……” 嗯,是“泣”,且泣得十分真心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