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棠在御前药圃施展“枯木逢春”之术救活残苗的奇闻,连同那能令九五之尊在朝堂之上“腮帮微鼓”议政的神奇甘草嚼片,如同长了翅膀般,不胫而走,最终传入了慈宁宫太后的耳中。
太后文氏本就因苏晚棠献天麻鱼头汤缓解头风之症而对其青睐有加,赐下了那串浸过解毒药汁的翡翠佛珠。
如今听闻这苏氏不仅精通药性,于农事上竟也有如此造化,更难得的是,她捣鼓出的那些小东西,连皇帝都颇为受用。
太后捻着腕间温润的佛珠,在一次与皇帝萧景珩闲话家常时,状似无意地提点道:“皇帝,哀家听闻储秀宫那苏贵人,心思灵巧,尤擅调理之道。看她救活御前药苗的手段,倒是个懂草木、知天时的。哀家还听说,你案头批折子时,口中常含着她制的甘草片?”
太后眼中带着几分了然的笑意,“陛下既觉着那些汤汤水水、小食零嘴儿合用,何不多给她些施展的余地?总拘在储秀宫那巴掌大的小厨房里,锅灶窄小,器物不全,便是再好的巧思,也难尽全功,岂不是委屈了这份天分?”
皇帝萧景珩彼时正蹙眉审阅江南道几份关于春耕遇阻、恐误农时的紧急奏报,口中无意识地咀嚼着苏晚棠硬塞给他的甘草片,那微甘带涩、清凉回甘的滋味,确乎能稍解心头的燥郁烦闷。
太后的言语落入耳中,他执朱笔的手微微一顿,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掠过几幅画面:那碗在疲惫深夜抚慰身心的当归鸡汤、那令他念念不忘的清甜软糯的苹果山药粥、那神奇救活的枸杞苗圃,还有此刻口中这平平无奇却效用显着的甘草片……苏氏于药膳调理一道,确有化腐朽为神奇的独到之处。更重要的是,她做的东西,总能恰如其分地熨帖他当下的某种不适。
“母后所见极是。”萧景珩搁下朱笔,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连日批阅奏折的疲惫似乎也因这念头而散去几分。
他扬声唤道:“李德全。”
“奴才在。”总管太监李德全躬身应道,心中已隐隐猜到几分。
“传朕口谕。”萧景珩的声音清晰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储秀宫贵人苏氏,精于药膳调摄之术,体察上意,颇见慧心。特恩准其自即日起,每日申时正(下午三点),可入御膳房,于东南角闲置小灶间烹制药膳汤饮,供奉御前。所需一应食材、药材、器物,皆由御膳库据实酌情支取,不得延误短缺。着御膳房总管善加协理,毋生事端。”
这道口谕,无异于赐给了苏晚棠一张直通皇宫饮食核心重地的“特敕腰牌”!
此谕一出,六宫皆惊。
御膳房是何等所在?那是供应紫禁城上下数千口饮食、掌管帝后妃嫔膳馔的心脏之地!规制森严,等闲宫人靠近都需严查。
如今竟特许一个贵人品级的嫔妃每日入内,堂而皇之地使用灶头?这简直是本朝开国以来闻所未闻的殊宠!其背后隐含的帝王信任与看重,令人心惊。
贤妃虽因毒参案被禁足于佛堂抄经,但其盘根错节的势力,尤其在掌管宫廷庶务的内务府和御膳房中,依然根深蒂固。
内务府总管太监张德海,以及御膳房中几个与贤妃一系过从甚密的管事太监,如那个刚靠着苏晚棠的首乌膏保住几根宝贝头发、正战战兢兢夹着尾巴做人的钱有福,闻讯后更是如坐针毡,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他们。
苏晚棠得了这道恩旨,无异于猛虎添翼!
一旦让她在御膳房站稳脚跟,有了直接调用御膳库资源的权力,他们之前那些克扣储秀宫份例、在食材药材上做手脚的把戏还如何施展?她在陛下和太后面前的地位和影响力,岂非更加难以撼动?这“药膳”的恩宠之路,绝不能让她走得如此顺遂!
于是,在苏晚棠尚未正式踏入御膳房那弥漫着烟火与权力气息的高门槛之前,一张由忌惮、嫉妒与旧怨交织成的无形罗网,已在内务府与御膳房的某些阴暗角落悄然织就。
一场针对这“破格恩典”的无声阻挠与刁难,正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