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精心布下的“佛经”杀局被苏晚棠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反落得个“夜抄百卷毒经”的苦果,此刻怕是正在景仁宫对着经卷咬牙切齿。
丽妃脚上的烫伤,在价值十两白银的紫草膏(虽然每次想起都心疼得肝颤)的效力下,红肿渐消,水泡也平复下去,只是走路仍有些微跛。
而皇帝陛下驾临储秀宫西偏殿“用膳”的日程,依旧雷打不动。
苏晚棠那方寸之地的小厨房,俨然已成了乾元殿御膳房设在储秀宫的最高规格“分号”。
这日暮色四合,萧景珩用罢晚膳,接过李德全奉上的热巾帕拭了拭嘴角。
他深邃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膳桌旁,正看到苏晚棠低声吩咐着茯苓,小心地将那口因连日炖煮滋补汤品而显得色泽黯淡、边沿甚至有一道细微裂痕的旧砂锅收起来。
那砂锅朴实无华,与呈上来的精致药膳形成鲜明对比。
萧景珩静默片刻,忽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殿内格外清晰:“李德全。”
“奴才在。” 李德全立刻躬身应道。
“去内库房,将太祖年间暹罗进贡的那口赤金嵌八宝的药锅,还有仁宗爷赏玩过的那柄和田羊脂白玉药铲取来。” 萧景珩语气平淡,仿佛在吩咐一件寻常小事。
李德全闻言,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惊诧,随即深深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嗻!奴才这就去办!” 这两件东西,可不仅仅是贵重那么简单,更是有来历的御用之物!
不多时,几名内监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捧着两个铺着明黄锦缎的朱漆托盘走了进来。
殿内烛火通明,映照得托盘上的物件熠熠生辉!
左边托盘上,是一只小巧玲珑、通体由赤金打造的药锅,锅身浑圆饱满,闪耀着纯正夺目的金光,锅盖与双耳之上,以极其精巧的累丝镶嵌工艺,点缀着红宝石、蓝宝石、祖母绿、猫睛石等各色名贵宝石,组成繁复的缠枝莲纹与祥云图案,华贵非凡,流光溢彩,令人不敢逼视!
右边托盘上,则静静躺着一柄长约尺许的药铲,铲身通体由一整块顶级和田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玉质细腻温润,洁白无瑕,如同凝脂,触手生凉,却又透着温润的暖意,在烛光下流转着柔和的莹光,铲柄线条流畅,末端微微卷起,便于握持,整件器物散发着清雅高洁的气息。
“苏贵人,” 萧景珩的目光落在苏晚棠因惊愕而微微睁大的眼眸上,那深潭般的眸底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朕观你于药膳一道颇有心得,亦是用心。然,所用器具…”
他瞥了一眼那被收走的旧砂锅,未尽之言不言而喻,“未免简陋,恐辱没了你的手艺,亦难承药性精华。这口赤金药锅,性极稳定,导热均匀,最宜文火慢炖,锁住药力;这柄玉铲,温润不沾,不损药性分毫。今日便赐予你。”
他语气沉稳,带着帝王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威仪,“既爱此道,便以此物好好为之,莫负…其材。”
这哪里是寻常赏赐?这分明是以帝王之尊,亲自为她正名!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六宫:苏贵人的药膳之道,非是旁门左道,而是值得御赐珍宝以彰其能的“道”!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六宫!赤金嵌八宝的药锅!太祖年间的贡品!仁宗爷赏玩过的羊脂白玉药铲!
这赏赐的分量,远比什么珠宝头面、绫罗绸缎更重百倍!这不是宠爱妃嫔的恩赏,而是对“药膳”本身的至高认可!是帝王金口玉言,将苏晚棠的“庖厨之事”抬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景仁宫内,贤妃正对着堆积如山的经卷生闷气,闻此消息,手腕猛地一抖,指尖那颗捻动着的迦南木佛珠“啪”地一声脆响,竟又被生生捏碎,细小的木屑簌簌落下。
她看着掌心碎裂的珠子,再想想那金锅玉铲,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气得眼前阵阵发黑。
她的佛珠…快不够捏了!
翊坤宫里,丽妃正对着菱花镜,查看自己脚踝处还残留的一抹淡红痕迹,听闻此事,霍然转身!
她死死盯着宫女描述中那“金光灿灿”、“宝光四射”、“温润如玉”的赏赐,再想想自己那十两银子一罐的紫草膏,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嫉妒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住她的心!她猛地抓起妆台上一个胭脂盒狠狠砸向铜镜!
“药罐子配金锅?!羊脂白玉拿来铲药渣?!暴殄天物!简直是暴殄天物!陛下…陛下莫不是被那病秧子下了灌了迷魂汤?!”
铜镜映出她因嫉妒而扭曲的、泛红的双眼。
至于其他妃嫔,更是被这石破天惊的赏赐震得心神摇曳。
羡慕、嫉妒、不甘、难以置信…种种情绪交织翻涌,后宫各处,不知多少帕子被绞烂,多少指甲被掐断。苏晚棠那口金锅玉铲的光芒,简直要刺瞎了六宫上下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