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一夜之后。
创世纪号的中央战略会议室内,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里不再是那个充满了欢声笑语的公共休息室,墙壁上的光影装饰被关闭,取而代之的是冰冷而严肃的战备状态指示灯。
所有姐妹都到齐了。
安格洛尼娅抱着双臂,靠在墙边,琥珀色的眼瞳里燃烧着期待的火焰。圣吉莉娅安静地坐着,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仿佛无论将要看到什么,她都能从中找到值得赞美的部分。
玛格娜则站在最前方,绯红色的眼眸中,无数数据流已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对即将出现的造物进行最深度的解析。
而福格瑞米娅,她挺直了腰背,坐姿优雅得如同一位即将欣赏绝世艺术品的鉴赏家,紫色的美眸中充满了对“完美”的期待。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个娇小的、穿着哥特黑裙的身影,缓缓走到了会议室的中央。
佩图拉丝。
她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没有什么表情的苍白模样,但那双银灰色的眼眸,却亮得惊人,仿佛有两颗初生的中子星正在其中熊熊燃烧。
她没有一句废话,只是伸出纤细的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
嗡——
一声轻微的、代表着庞大能量被激活的嗡鸣,整个会议室瞬间被一片由亿万条蓝色光线构成的海洋所淹没!
一幅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无比精密的改造蓝图,以全息投影的方式,呈现在了所有姐妹的面前。
那是创世纪号的全新姿态。
它无比复杂,却又充满了秩序的美感。每一条能量管线,每一块装甲接缝,每一个武器炮台的基座,都以一种近乎神迹般的逻辑串联在一起,构成了一个无懈可击的整体。
“完美的逻辑闭环……”
玛格娜第一个发出了由衷的赞叹,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那是学者见到终极真理时的狂喜。
“冗余度低于理论值的百分之零点零一!佩图拉丝,这……这是怎么做到的?!”
安格洛尼娅的眼睛也亮了,她看到了蓝图上那密不透风、交叉覆盖的火力网络,每一座炮台的射界都被计算到了极致,没有任何死角。
“哈!太棒了!有了这个,我能把来犯的苍蝇全部轰成渣!”
就连圣吉莉娅,也从那厚重得令人安心的装甲和层层叠叠的能量护盾中,感受到了那份对“生命”最极致的保护,她欣慰地点了点头。
“辛苦你了,佩图拉丝妹妹,这会让我们所有人都感到安全。”
佩图拉丝对这些赞美毫无反应。
她只是抬起头,用她那平直、干涩,却又带着绝对自信的声音,开始进行解说。
“结构优化完成。现在,创世纪号的舰体能够承受足以将旧设计撕成碎片的冲击。”
“能源在输送过程中的损耗已降至理论最低值,每一份能量都将被用在刀刃上。”
“我们多出了近一半的可用空间,并且,在最严酷的战斗模拟中,这艘船能承受过往五倍的火力洗礼而屹立不倒。”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沉重的战锤,敲击在所有人的心上。
这不仅仅是一张蓝图,这是一座移动的、坚不可摧的、绝对理性的战争堡垒!
这是佩图拉博……不,是佩图拉丝才能创造出的、属于工匠之神的奇迹!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为这份奇迹而感到震撼时。
福格瑞米娅的脸色,却一点点地,变得难看起来。
她那双深邃的紫色美眸,死死地盯着蓝图上那些被高亮标注出的、全新的居住区设计。
没有曲线。
没有任何装饰性的弧度。
所有的房间,都是最节省材料、最稳固的正方体。
所有的通道,都是为了最高效率而设计的、笔直的、没有任何美感可言的直线。
整艘船,就像一个由无数几何体构成的、冰冷的、巨大的数学模型。
这……就是她设计的“家”?
福格瑞米娅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她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这种极致的、冰冷的实用主义所刺痛。
“停下!”
她终于忍无可忍,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她那悦耳的声音,此刻却因为愤怒而带上了一丝颤抖。
福格瑞米娅伸出白皙的手指,几乎要戳到那冰冷的全息投影上。
“这就是你设计的‘家’?佩图拉丝!”
“回答我!这和住在最高效、最坚固的铁棺材里,有什么区别?!”
她的质问,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寂静的会议室中。
所有人都愕然地看向她,又看向了佩图拉丝。
面对福格瑞米娅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怒视,佩图拉丝只是平静地、缓缓地转过头。
她那双银灰色的眼眸里,没有愤怒,没有不解,只有一种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童般的、纯粹的逻辑审视。
“你的问题,存在基础性的逻辑错误。”
佩图拉丝冷冷地回应。
“居住区的首要功能,是确保在舰体受损百分之七十的极端情况下,依旧能为居住者提供百分之百的生存保障。”
“其次,是确保物理环境的舒适性,包括温度、湿度、空气循环的绝对稳定。”
她顿了顿,用一种宣判般的语气,给出了最后的结论。
“你所说的‘美观’,在功能排序中,位于第七十三个优先级。”
“属于……可舍弃项。”
可……舍弃项……
当这三个字从佩图拉丝的嘴里吐出时,福格瑞米娅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彻底击碎了。
她气得浑身都在发抖,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因为极致的愤怒,反而浮现出一抹病态的红晕。
“你……你这个……不可理喻的铁罐头!”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福格瑞米娅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对“美”的终极亵渎。
她猛地一挥手,直接调出了自己的灵能画板,一块闪烁着粉紫色光芒的全息屏幕,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用颤抖的手,开始在佩图拉丝那张冰冷的蓝图上,疯狂地、大刀阔斧地进行修改!
她要加上华丽的穹顶!
她要将笔直的通道,改成优雅的弧形回廊!
她要用最美的雕塑和光影,去填满那些冰冷的、死寂的角落!
一场波及整个创世纪号的、关于逻辑与艺术、实用与美学的战争,在这一刻,正式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