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规则组的围剿
仓库的木门被撞开时，林夏正蹲在灶台前翻烤馒头。麦香混着柴火的烟味漫在空气里，王奶奶坐在草垛上数着今天分出去的粥碗，指节因为常年握锄头而蜷曲，却把碗沿擦得锃亮。“小李，把最后两笼抬到地窖去，”她扭头喊了声，声音里带着点沙哑的笑意，“明儿阿杰说要带新面粉来，咱蒸白面馒头。”
回应她的是巡逻队的橡胶棍砸在铁桶上的脆响。
“都不许动！”领头的人穿着黑色制服，袖口的银徽章在火把的光里闪得刺眼，“规则组监测到非法聚集，所有人手环立即同步数据！”
林夏的手猛地攥紧了锅铲，铁柄的凉意顺着掌心爬上来。她看见张凯悄悄往灶台后挪了挪——那里藏着阿杰昨晚刚破解的热量阈值调整器，一旦被搜走，仓库里三十多个人的稳定期热量额度会瞬间跌破安全线。
“我们就是……朋友聚聚。”小李挡在窖口前，后背抵着沉甸甸的面粉袋，声音发颤，“没违规。”
“没违规？”巡逻队员冷笑一声，扬手甩出张清单，“近三天有十七个稳定期居民的体重波动超过3%，定位全指向这里。”他的靴子踩过地上的面渣，“规则第41条，‘非法共享食物导致体重异常者，全员扣减5斤减重额度’，听不懂？”
王奶奶突然站起来，手里还攥着块没发完的面团：“孩子们只是饿了，吃口热的也算违规？”她往巡逻队员面前走了两步，佝偻的背在火光里像块倔强的石头，“我老婆子今年六十八，按规则不受限，要扣就扣我的！”
“王奶奶！”林夏想去拉她，却被张凯按住。他冲她摇了摇头，眼神里藏着焦虑——王奶奶的体重本就刚过危险线，再扣5斤，连过渡期的资格都保不住。
“老东西，还敢顶嘴？”巡逻队员的电棍突然挥过来，带着破空的风声。林夏眼睁睁看着王奶奶把面团往怀里一塞，猛地扑向旁边的地窖门——那里藏着今天刚蒸好的二十个馒头，是给医院里体重过低的患者留的。
“别碰馒头！”王奶奶的喊声被闷响打断。她被电棍扫中后腰，踉跄着摔在地上，怀里的面团滚出来，沾了满身的灰。巡逻队员上前一步，皮靴直接踩在她的手背上，“扣5斤，强制执行。”
手环的警报声同时响起，三十多道红光在仓库里炸开，像串烧红的烙铁。林夏看着自己手环上的数字从52公斤跳到47公斤，胃里一阵翻搅——这不是循序渐进的减重，是规则组用程序强行抽走身体里的能量，就像用吸管吸干一杯水，快得让人头晕目眩。
“王奶奶！”小李想冲过去，却被两个巡逻队员按住，手环的红光瞬间刺得人睁不开眼。林夏看见王奶奶趴在地上，手还死死扒着窖门的锁，指缝里渗出血来，混着面团的白，在地上晕开奇怪的图案。
混乱中，张凯突然撞倒一个巡逻队员，大喊：“林夏，带王奶奶走！地窖有暗道！”他自己却被电棍击中后背，闷哼一声跪在地上，缝纫机零件从口袋里掉出来，齿轮滚得满地都是——那里面藏着阿杰的芯片。
林夏扑过去扶起王奶奶，老人的身体轻得像片纸，手环上的数字已经跌破40公斤，屏幕红得发紫。“馒头……”王奶奶的嘴唇翕动着，血沫从嘴角渗出来，“别让他们拿走……孩子们等着……”
地窖门被踹开的巨响里，林夏拖着王奶奶钻进暗道。身后传来馒头滚落的声音，混着巡逻队员的笑骂：“这些穷鬼，以为藏几个破馒头就能活过稳定期？” 暗道里的黑暗涌上来，王奶奶的手突然攥紧了她的袖口，力道大得像最后的挣扎。
“林夏……”老人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别信规则……他们说10%能撑到增重期……都是骗咱们的……” 她的手慢慢松开，手环的警报声变成持续的长鸣，像根线被绷到极致，然后“咔”地断了。
林夏抱着王奶奶跪在暗道里，听着上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火把的光从暗道缝隙透进来，照亮老人睁着的眼睛，瞳孔里映着仓库的火光，像映着她没吃完的那半个馒头。
不知过了多久，小李从暗道另一头钻进来，脸上全是泪：“张凯被带走了……他们说要送他去强制减重室……” 他手里攥着个被踩扁的馒头，“王奶奶……她的体重跌破35公斤了，医院说……说直接取消增重期资格。”
林夏摸了摸王奶奶的手环，屏幕已经黑了。她想起老人昨天还说，等开春了要教大家种土豆，说“稳定期的土冻不死种子”。可现在，种子还埋在仓库后的地里，种种子的人却连看到发芽的机会都没了。
她从王奶奶的口袋里摸出个小小的布包，里面是半块干硬的红薯干——这是老人攒了三天的配给，说要留给阿杰当路上的干粮。林夏把布包握紧，指节抵着老人逐渐变冷的手，突然明白那些被她当作“幻想”的日子有多奢侈——那时她总以为，只要遵守规则、小心谨慎，总能护住身边的人。
可现实是，规则组的程序敲一下，就能让王奶奶的体重凭空消失5斤；巡逻队的靴子踩下去，就能让一窖的馒头变成“违规物品”；所谓的“增重期资格”，不过是他们随手就能取消的玩笑。
暗道外传来张凯的喊声，带着被电棍击打的闷痛：“林夏！别出来！芯片……保住芯片！” 林夏把王奶奶轻轻放在稻草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暗道的尽头有微光，是联盟的人来接应了。
她最后看了眼老人的脸，伸手合上她的眼睛。“王奶奶，”她轻声说，“馒头我们会抢回来，种子也会发芽。” 然后转身走进微光里，手里攥着那半块红薯干，像攥着把没点燃的火。
仓库的火光还在亮着，映红了半边天。林夏知道，从王奶奶的手松开的那一刻起，她再也不能假装“遵守规则就能活下去”了。有些东西，比减重额度更重要，比如没吃完的馒头，比如没发芽的种子，比如有人用命护着的、那点不肯熄灭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