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我给雅努斯梳理着她的长发。
雅努斯透过镜子的反射看向我,蓝眼睛里充满了好奇与些许担忧。
“所以霍格,你下午到底和艾菲儿说了什么?”
她放下梳子,转过身来,“她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像被抽走了魂儿一样,连父王跟她说话都心不在焉的。”
瑟薇娅也停下了整理床铺的动作,红瞳安静地望过来,显然同样关心。
“我破除了她的信仰。”我坦言道,语气平静,“我明确告诉她,我并非神明,也厌恶被当做神明。他们赖以生存千年的精神支柱,不过是建立在误解之上的幻影。”
雅努斯轻轻吸了口气,瑟薇娅也微微睁大了眼睛。她们能想象这对于艾菲儿意味着什么。
“但是,”我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她们二人,“关于神明滤镜碎掉以后,她该如何自处,该如何找到新的支点——这个心结,只有靠她自己才能走出来。我帮不了她。”
我看着雅努斯,又看向瑟薇娅,声音低沉了几分:
“只有当她真正认识到,她自身的价值无需通过信仰和侍奉谁来定义,当她能像你们一样,为自己所爱、所好、所追求的事物而活,当她能感受到喜悦、愤怒、悲伤这些纯粹源于自身的情感,并坦然接受它们时——”
我停顿了一下,确保她们理解我的话。
“——她才算真正拥有了自己的‘心’,才算是一个完整而自由的灵魂。而不是某个神明座下,一个失去了自我名字的影子。”
寝宫内安静下来,只有窗外世界树叶子的沙沙声。
雅努斯和瑟薇娅都陷入了沉思,她们或许想起了自己曾经的身份束缚,以及如何在我身边,或者说,在彼此的陪伴下,逐渐找到了作为“自己”而存在的勇气和意义。
“希望她能想通吧。”雅努斯最终轻声说道。
瑟薇娅也点了点头,红瞳中带着温柔的期许。
我躺上了床,两个人也自然靠了过来。
“我们过两天就离开这里,”我揽着雅努斯和瑟薇娅,望着窗外卢德本纳永恒的暮色,“该看的也看了,该‘指点’的也指点了,是时候继续我们的旅程了。”
瑟薇娅轻轻“啊”了一声,红瞳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小声问道:“不带上艾菲儿吗?”
雅努斯也抬眼望向我,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里也带着类似的疑问。
我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雅努斯的发梢,目光变得有些深远。
“如果她想要跟随,”
我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那她至少要让我看到,她拥有值得我侧目的价值,一颗脱离了信仰枷锁、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值得珍藏的心,以及……”
我顿了顿,低头看向怀中的两位公主,眼神柔和了些许,
“……以及,如同你们给予我的,那种不掺杂敬畏与祈祷的、纯粹而平等的爱。”
我的要求苛刻而直接。
我不需要信徒,不需要侍从,我身边的位置,只留给独立的、强大的、能与我在灵魂层面平等对话的伴侣。雅努斯的聪慧与坚韧,瑟薇娅的温柔与灵魂,都是她们自身光芒的一部分,与我的力量无关。
“这很难,”雅努斯轻声说,她明白我的意思,“但如果是艾菲儿的话……或许有可能?”
“那是她需要证明的事情,不是我们需要操心的问题。”
我结束了这个话题,将她们更紧地拥入怀中,“好了,该睡了。”
熄灭了室内的光源,我们相拥着躺下。雅努斯和瑟薇娅很快在我的气息环绕下沉入梦乡,呼吸变得平稳而绵长。
而我,却罕见地没有立刻入睡。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关于艾菲儿的片段。
我烦躁地闭了闭眼,将那些影像驱散。
路已经指给她了,能否走出来,能否蜕变成一个值得我投去一瞥的、独立的“艾菲儿”,全在于她自己。
我收紧了手臂,感受着怀中两位公主真实的温暖和平稳的心跳,将鼻尖埋入雅努斯带着花香的发丝,又蹭了蹭瑟薇娅冰凉的耳鳍。
怀里的真实,足以抚平任何不必要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