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炬之光,煌煌如日,驱散了“永恒边缘”积郁万古的晦暗与死寂。温暖而浩大的星辉流淌在残破的星炬骨架之上,仿佛为这具沉寂了无数岁月的巨兽注入了新的灵魂。光芒所及之处,连那些混乱的时空褶皱都似乎被抚平了些许,变得温顺起来。
萧逸尘七人沐浴在这希望之光下,之前激战带来的沉重伤势与惊人消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星辰之光蕴含着星耀帝尊的本源生机,对于他们这些与帝尊道统相关之人,效果尤为显着。
月琉璃苍白的面容恢复了一丝血色,受损的太阴本源在纯净星辉的滋养下缓缓弥合。凌不语与四名弟子破碎的衣袍下,伤口愈合,枯竭的剑元重新变得充盈,甚至更为精纯。那四名元婴弟子更是因祸得福,经历此番生死磨砺与星辉洗礼,道基愈发稳固,突破化神的瓶颈已隐隐松动。
然而,萧逸尘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自身的恢复上。他凝视着星炬光芒投射向虚空深处的那条通道——那条由无数破碎法则、扭曲光影、空间乱流以及一条仿佛由无数命运丝线汇聚而成的虚幻长河所构成的、充满未知与危险的路径。
法则之海!因果之河!
星耀遗刻中提及的,前往“虚无彼岸”,征伐“篡道者”的必经之路!
“这条路径……极不稳定。”月琉璃走到萧逸尘身侧,清冷的眸子望着那光怪陆离的通道,语气凝重,“我能感觉到其中充斥着狂暴的法则碎片和混乱的时空之力,化神修士贸然闯入,恐怕顷刻间便会身死道消。”
凌不语也面色肃然:“还有那条河……给人一种窥视自身命运,却又充满不祥的感觉。仿佛一旦沾染,便会卷入无穷因果孽缘之中。”
萧逸尘默默感应着。他融合了寂灭剑尊的传承,对“终结”与“斩断”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又身负星耀帝尊的星辰本源,对“存在”与“指引”有着天然的亲和。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条通道确实危险无比,但其核心,却又与重燃的星炬,与他手中的星辰之心、星穹剑存在着一种微妙的联系。
“星炬之光,便是信标,亦是庇护。”萧逸尘缓缓开口,他抬起手,掌中那枚消耗巨大、光芒黯淡不少的星辰之心再次浮现,“星辰之心能感应路径中的星辰坐标,稳定我们周遭的法则。而星穹剑……”
他心念一动,星穹剑发出一声清越剑鸣,悬浮而起,剑格处的星核碎片与重燃的星炬核心产生强烈共鸣,一道凝练的星辉自星炬投射而下,笼罩剑身。
“……或可为我们,斩开前路迷障,暂断缠身因果!”
他话语中带着一种尝试与决断。前路已明,不可能因危险而止步。
“萧道友所言甚是。”月琉璃点头,眼神坚定,“帝尊与剑尊前辈能闯之路,我等后辈,岂能畏缩不前?”
凌不语豪迈一笑:“我凌霄剑宗修士,何惧艰险?正好以此磨砺吾之剑心!”
那四名元婴弟子更是齐声喝道:“愿追随前辈,万死不辞!”
决心已定,众人不再犹豫。萧逸尘以星辰之心为核心,再次勉力撑起一道小范围的、融合了周天星斗阵奥义的寂灭星辰神域,将七人笼罩。这道神域如今更添一份星炬之光的加持,显得愈发稳固。
随即,七人化作一道流光,沿着星炬之光指引的方向,毅然冲入了那条光怪陆离、危机四伏的通道!
一入通道,仿佛天地倒转,乾坤易位!
周围不再是寻常的虚空,而是无数色彩斑斓、形态各异的法则碎片如同风暴般席卷、碰撞!有的碎片蕴含炽热的火系道则,灼烧神魂;有的则冻结万物,冰封时空;更有一些诡谲的法则,能扭曲认知,颠倒真假!
萧逸尘全力催动星辰之心,以其为灯塔,在狂暴的法则风暴中艰难定位,指引方向。寂灭星辰神域如同怒海中的孤舟,承受着无数法则碎片的冲击,发出剧烈的轰鸣,光华明灭不定。
“左前方三百里,有空间断层!”
“小心!右翼有混乱时间流,踏入其中可能瞬间衰老或退回幼年!”
萧逸尘不断出声提醒,神识在星辰之心的辅助下,竭力分辨着前方的危险。
月琉璃则以太阴神域辅助防御,清冷的月华能一定程度上抚平躁动的能量,冻结那些过于狂暴的法则碎片。凌不语与弟子们则紧守心神,以精纯剑意斩灭那些试图侵入神域、影响心智的诡异法则波纹。
行进极其缓慢,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数日之后,他们终于有惊无险地穿过了最外围的“法则之海”区域,前方,那条横亘在通道中央、无边无际、仿佛由无数生灵命运丝线交织而成的虚幻长河,拦住了去路——因果之河!
河水并非实质,却比任何神金仙铁都要沉重。河中流淌的,是光怪陆离的命运片段,是悲欢离合的众生之影,是无尽的恩怨情仇与业力纠缠!仅仅是靠近河岸,众人就感觉自身的命运线仿佛被无形之手拨动,无数早已遗忘或深埋心底的因果片段不受控制地浮现心头,引动心魔,干扰道心!
“紧守心神!勿观!勿听!勿想!”萧逸尘厉声喝道,寂灭道则运转,强行斩断自身被引动的杂乱因果思绪。他的道,本就包含终结,对斩断这些外在干扰有着优势。
月琉璃周身月华越发清冷,太阴之力讲究冰心诀,太上忘情,也能有效抵御。凌不语与弟子则以纯粹剑心对抗,剑心通明,外邪难侵。
然而,那四名元婴弟子修为稍弱,此刻已是面色痛苦,眼神时而迷茫时而疯狂,显然受到了极大的影响,道基都在动摇!
“必须渡河!但此河无法飞越,河水中蕴含的因果业力会直接将人拖入无尽轮回幻境!”月琉璃急声道。
萧逸尘目光扫过汹涌的因果河水,又看向手中嗡鸣不止的星穹剑。他福至心灵,想起寂灭剑尊传承中关于“斩因果”的至高剑意,又感受到星穹剑与星炬之间那奇特的联系。
“或许……可以此剑为引,以星炬之光为源,造一叶‘因果渡舟’!”
他不再迟疑,将自身对“斩因果”的剑道感悟,混合着磅礴的寂灭星辰神力,尽数灌入星穹剑中!同时,引动星炬投射而来的那道凝练星辉,缠绕于剑身之上!
“星炬为凭,寂灭为刃!斩却虚妄,渡我因果!”
“凝!”
随着他一声道喝,星穹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光芒并非攻击,而是化作一道横跨因果之河的、由无数细密剑意与纯净星辉交织而成的——光桥!
这光桥看似虚幻,却仿佛能隔绝河水中那无尽的因果业力,桥面之上,流转着斩断一切纠缠、直达彼岸的寂灭剑意!
“快!上桥!此法支撑不了太久!”萧逸尘脸色更加苍白,维持这“因果渡舟”对他的消耗极大,甚至动用了本源。
众人不敢怠慢,立刻飞身踏上光桥。一上桥,那股萦绕在心头、引动心魔的因果业力果然大减!
然而,就在他们行至河心之时,异变再生!
因果河水仿佛被激怒般,剧烈翻腾起来!无数巨大的、由浓郁业力与命运碎片凝聚而成的狰狞鬼脸,自河水中浮现,发出无声的咆哮,疯狂地撞击着光桥!
同时,众人自身最深刻、最难以释怀的几段因果,被河水之力无限放大,化作了实质般的幻影,拦在了桥前!
萧逸尘面前,赫然再次出现了“林雪晴”的身影,但这次,她不再是新娘,而是浑身浴血,眼神怨毒,身后还跟着无数被他斩杀过的敌人的虚影,凄厉控诉:“楚尘!萧逸尘!你害我至此!屠戮众生!罪业滔天!拿命来还!”
月琉璃面前,则出现了广寒宫历代先辈浴血奋战、最终黯然陨落的悲壮场景,以及一个威严的声音质问:“为虚无缥缈之使命,致使宫门凋零,传承危殆,汝……可曾悔否?”
凌不语面前,则是凌霄剑宗山门破碎,弟子惨遭屠戮,而他自己却在外追寻剑尊传承未能回援的幻象,无尽的愧疚与自责几乎将他吞噬。
那四名元婴弟子更是被自身的心魔幻影彻底包围,眼看就要道心失守,坠入桥下那无尽的因果业河!
“皆是虚妄!给我散!”
萧逸尘道心坚如磐石,历经斩断因果之关,早已通透。他眼中寂灭之意大盛,根本不理会那幻影控诉,星穹剑一震,一道纯粹的寂灭剑意扫过,将那“林雪晴”及其身后的怨魂幻影尽数斩为虚无!
他同时出手,帮助月琉璃和凌不语,以寂灭剑意助他们斩破各自的心魔幻影。
然而,那四名弟子却已到了极限,其中两人惨叫一声,眼神彻底黯淡,道心崩溃,身形一晃,便向着桥下坠落!
“不!”凌不语目眦欲裂,却救援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萧逸尘猛地一咬舌尖,喷出一口本源精血于星穹剑上,厉喝道:“星炬!助我!”
远在通道起点的星炬仿佛回应般,光芒再次一盛,投射而来的星辉陡然粗大了数倍!整个光桥变得凝实无比,同时一股强大的牵引之力生出,硬生生将那两名坠落的弟子拉了回来,虽然昏迷不醒,道基受损,但性命暂且保住。
趁此机会,萧逸尘强提最后的力量,驾驭光桥,如同离弦之箭,冲破了最后一段因果之河!
当双脚再次踏上相对坚实的、由某种未知法则凝聚的“岸边”时,除了萧逸尘,所有人都几乎虚脱,心有余悸地回望那依旧汹涌的因果长河。
萧逸尘更是气息萎靡到了极点,接连的消耗与最后的本源精血损耗,让他伤及了根本。他立刻盘膝坐下,吞服丹药,运转功法疗伤。
月琉璃与凌不语守护在一旁,看着那两名昏迷的弟子,神色沉重。代价,终究是付出了。
调息了不知多久,萧逸尘缓缓睁开眼,伤势暂时稳定,但元气大伤,非短期能够复原。
他抬头望向通道的前方。穿过法则之海,渡过因果之河,前方的景象已然不同。
那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虚无”。并非空无一物,而是充斥着一种更加本源、更加古老、仿佛万物诞生之前、亦或是终结之后的状态。在这里,连法则的概念都变得模糊,只有一些扭曲的光影和低沉的、仿佛来自宇宙本初的嗡鸣。
而在那片“虚无”的极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却带着令人心悸的恶意与扭曲感的黑暗,如同宇宙之疮,隐隐浮现。
那里,就是“虚无彼岸”的入口吗?那点黑暗,便是“篡道者”的巢穴?
萧逸尘能感觉到,星辰之心的指引到了这里,已经变得极其微弱,仿佛被那片虚无所隔绝。星穹剑也恢复了平静,不再有特殊感应。
前路,似乎断了。
或者说,从这里开始,星耀帝尊与寂灭剑尊也未曾留下明确的路径,需要他们自己去开辟!
就在众人望着那片未知的虚无,感到一丝茫然与沉重之际。
突然,那两名昏迷的元婴弟子身上,残留的因果业力与这片虚无的气息接触,竟发生了奇异的反应,在他们头顶上空,凝聚成了一幅模糊不清、不断变幻的破碎星图!
星图之中,隐约可见几处闪烁着微光的坐标,其中一处,散发出的气息,竟与萧逸尘手中的星辰之心,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
“这是……”月琉璃美眸一凝,“是因他们坠河时沾染了特殊的因果,与此地气息交感,意外形成的……指引?”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精神一振!
虽然前路依旧莫测,但至少,在这片连星炬之光都难以穿透的虚无之前,他们找到了一丝可能的方向!
萧逸尘看着那幅破碎的星图,又望向虚无深处那点令人不安的黑暗,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无论前路如何,走下去,便是。”
休息片刻后,七人(其中两人需被携带着)再次启程,跟着那幅由意外因果凝聚的破碎星图,小心翼翼地驶入了那片连光与法则都似乎被吞噬的……无垠虚无。
真正的未知冒险,此刻,才真正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