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冰冷的死寂如同实质般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比这万古冰原的极寒更加刺骨。
胡八一站在原地,身体僵硬,目光空洞地望着那枚掉落在地、黯淡无光的“起源密钥”。那一声轻微的、几乎微不可闻的掉落声,却像重锤般砸在他的灵魂上,将所有的希望和力气都砸得粉碎。
那个总是带着一丝现代人跳脱、却又在关键时刻无比可靠的年轻人,那个奇迹般融合了多种力量、一次次带领他们绝处逢生的伙伴,就这样……消失了?为了净化邪恶,为了守护王座,燃尽了自己?
“小……明……”胡八一的嘴唇哆嗦着,发出破碎的音节,虎目中滚烫的液体终于无法抑制地滑落,滴落在冰冷的黑冰地面上,瞬间冻结。
Shirley杨缓缓跪倒在地,伸出颤抖的手,似乎想要触碰那枚密钥,却又不敢。金刚伞无力地倒在一旁,她低下头,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的、令人心碎的呜咽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一路走来,历经生死,早已将彼此视为最重要的同伴和家人,这份失去的痛楚,撕心裂肺。
“操!操!操!”王胖子用拳头疯狂地捶打着冰面,手背破裂,鲜血淋漓,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无尽的愤怒和绝望,“狗日的老天爷!狗日的邪教!凭什么!凭什么啊!老张……老张他……”他嚎啕大哭起来,像个失去了最珍贵玩具的孩子。
就连那些没有感情的冰骸守卫,也依旧保持着微微低头的姿态,电子眼中的光芒稳定而黯淡,仿佛在进行着某种机械式的哀悼仪式。
寒冰王座静静悬浮着,流淌着柔和而稳定的光芒,它被彻底净化了,恢复了至高无上的威严与洁净,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污染和净化从未发生。它的沉默,在此刻显得如此冰冷,如此残酷。
胜利的代价,太过沉重。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绝望和悲伤在无声地蔓延。
然而,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叮。
又是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哭泣声掩盖的脆响。
是那枚密钥!
它竟然又轻微地跳动了一下,仿佛一颗微弱的心脏,在耗尽最后力量后,不甘地、顽强地做出了最后一次搏动!表面那细微的裂纹中,似乎有一丝比发丝还要纤细的七彩流光,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湮灭。
但这微弱到极致的动静,对于全副心神都系于此地的胡八一三人来说,却不啻于惊雷!
三人的哭声、怒吼声戛然而止!
他们的目光猛地、死死地盯住了那枚密钥!
王胖子甚至屏住了呼吸,胖脸上还挂着鼻涕和眼泪,模样滑稽又可怜。
一秒……两秒……三秒……
密钥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依旧那样黯淡,那样残破,如同路边一块不起眼的石头。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刚刚燃起,似乎就要被冰冷的现实再次吹灭。
“刚才……你们看到了吗?”胡八一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他生怕那只是极度悲痛下的幻觉。
“光……好像……闪了一下……”王胖子使劲揉了揉通红的眼睛,声音也带着哭腔后的嘶哑。
Shirley杨猛地抬起头,泪水还挂在睫毛上,但眼中已经重新燃起了惊人的亮光。她没有说话,而是挣扎着爬起身,踉跄着快步走到密钥旁边,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伸出手。
她的指尖在即将触碰到密钥时微微颤抖,最终,还是轻轻地、轻轻地落在了那冰冷而残破的表面上。
闭上眼睛,她将自己那并不算强大、但此刻无比集中的精神力,缓缓探向密钥内部。
胡八一和王胖子紧张地看着她,大气都不敢出。
片刻之后,Shirley杨猛地睁开了眼睛,脸上露出了极度震惊和一丝……狂喜的表情!
“有……有反应!”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虽然非常非常微弱,几乎如同风中残烛,但是……里面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意识残留!是小明的!还有……还有密钥本身的灵性……它们没有完全消散!它们……它们好像被某种力量保护着,陷入了最深沉的休眠!”
这个消息如同黑暗中的一道曙光,瞬间照亮了三人几乎彻底冰封的心!
“没死?!老张没死?!”王胖子猛地跳起来,激动地语无伦次,“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祸害没那么容易嗝屁!”
胡八一也瞬间冲了过来,巨大的喜悦冲击得他有些头晕目眩,他小心翼翼地从Shirley杨手中接过那枚密钥,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感受着那几乎无法察觉的、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暖(或许是错觉?),声音哽咽:“好……好小子……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放弃……”
希望回来了!尽管微弱,尽管渺茫,但只要还有一丝火种,就就有复燃的可能!
“但是,这状态非常不稳定,随时可能彻底消散。”Shirley杨迅速冷静下来,语气变得严肃而急切,“必须立刻进行温养和修复!需要最纯净的能量和最稳定的环境!”
能量?环境?
三人立刻环顾四周。寒冰王座能量庞大,但其性质极致冰冷,对于这缕微弱残火而言,恐怕非但不是滋养,反而是毁灭。冰骸守卫的能量同样属于秩序,但过于刚硬冰冷。
“地脉!地脉之力!”胡八一猛地想起张启明之前沟通地脉的情景,“小明之前能调动地脉之力,那种力量磅礴而充满生机,或许能温养他!”
“没错!”Shirley杨眼睛一亮,“还有密钥本身,它需要秩序能量进行自我修复!”
可是,如何沟通地脉?张启明是靠着他那特殊的体质和密钥的引导才做到的。他们三人根本无法效仿。
就在这时,那名冰骸守卫首领走了过来,电子眼扫描了一下胡八一手中的密钥,发出平板的电子音:“检测到‘持钥者’生命印记及‘钥匙’灵性处于极度濒危状态。根据‘米默尔最终协议’补充条款,在持钥者无法履行职责时,最高权限临时转移至‘钥匙’本身认可的辅助单位,直至持钥者复苏或新持钥者出现。”
辅助单位?指的是他们?
“协议建议:立即将‘钥匙’移送至‘生命温床’进行紧急维护。‘生命温床’位于王座基座下方密室,由地脉核心直接供能,是星穹之民用于修复重要损伤的医疗设施。”
生命温床!地脉核心供能!
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在哪里?快带我们去!”胡八一急忙道。
守卫首领转身,走向寒冰王座的基座。他在基座侧面某处按了一下,一块冰壁无声滑开,露出一个向下的、散发着柔和绿光和浓郁生命气息的通道!
“请随我来。”
三人毫不犹豫,立刻跟着守卫首领进入通道。
通道向下延伸不远,便进入一个不大的圆形密室。密室中央,是一个如同由翠绿水晶打造而成的、类似棺椁的设施,里面荡漾着充满生机的、乳白色的液体。密室的四周墙壁和地面,可以看到无数粗壮的、如同植物根须般的能量导管,它们深入冰层之下,连接着格陵兰的地脉核心,将磅礴而温和的地脉生机能量源源不断地输送进来,汇聚到中央的“生命温床”之中。
“将‘钥匙’置于温床中心。”守卫首领指示道。
胡八一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残破的密钥轻轻放入那乳白色的液体中。
密钥沉入液体的瞬间,密室内柔和绿光大盛!周围的地脉能量如同受到吸引般,更加汹涌地汇入温床,乳白色的液体开始缓缓旋转,形成一个温和的能量漩涡,将密钥包裹在中心。
一丝丝精纯无比的地脉生机和秩序能量,开始缓缓渗入密钥表面的裂纹,滋养着内部那微弱至极的意识火种和灵性。
虽然进程极其缓慢,但三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密钥内部那丝微弱的波动,似乎变得……稳定了一点点点。
有效!
三人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袭来,几乎让他们站立不稳。
希望的火种,总算保住了。
虽然前路依旧漫长而艰难,但至少,他们还有时间,还有机会。
就在这时,通道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熟悉的呼喊声。
“启明!老胡!胖子!杨参谋!你们在里面吗?”
是银狐的声音!还有周大伯(周远山)的声音!
外部战场的清理结束了,他们找进来了!
胡八一三人对视一眼,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劫后余生的庆幸,失去同伴(暂时)的悲痛,以及守护住希望的火种的责任感,交织在一起。
他们整理了一下情绪,转身迎向通道口。
新的挑战和未来的路,还很长。但现在,他们首先要做的,是活下去,然后,想尽一切办法,让那缕微弱的星火,重新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