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影像还在播放,火焰吞噬人影的画面持续传送到全城终端。我左手撑着控制台边缘,右臂垂在身侧,已经完全不听使唤。皮肤下的组织变了,像一层金属外壳裹住了整条手臂。
我没有时间处理这个。
传送门的设计必须继续推进。
我闭上眼,把意识沉进零域核心。图纸从记忆深处调出,跨维度结构的模型开始加载。这是赵明最后留下的课题,也是我们通往外部世界的唯一路径。基础框架由十二层环形阵列组成,每一层都对应不同的空间频率。只要参数准确,就能打开一条稳定的通道。
但刚输入第一组坐标,图纸就发生了偏移。
线条扭曲,节点错位,原本对称的结构出现轻微折叠。我立刻停下输出,检查精神力波动曲线。数值正常,没有过载迹象。可图纸仍在变形,像是被某种外力牵引。
我睁开眼,抬头看向实验室中央的实体投影。那座尚未激活的传送门正在微微震颤,表面浮现出细密的波纹。空气中有种低频震动,不是声音,而是空间本身在波动。
“林川。”
一个声音响起。
我猛地转头。
赵明站在我旁边。
不是真人,是全息影像。他穿着灰点实验室的白大褂,脸上带着那种熟悉的、略显疲惫的表情。他的身体半透明,轮廓边缘有轻微闪烁。
“创世参数错误。”他说,“坐标与背景辐射谐波共振,会打开虚无领域的入口。”
我盯着他,心跳加快。他已经死了,数据体不该自主运行。这种重现不符合任何已知机制。
“你是谁?”我问。
“我是他死前三小时的数据备份。”赵明看着我,“你说过,如果系统检测到‘函数发散’状态,就启动应急协议。现在就是那一刻。”
我点头。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只有我知道的触发条件。
“苏晴。”我按下通讯键,“来控制中心,带上监测设备。”
几秒后她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便携扫描仪。她看了一眼赵明的影像,没有惊讶,直接走向传送门主体。扫描仪发出红光,在空中划出行星轨道般的轨迹。
“有问题。”她说,“门后存在能量吸收源。不是反射,也不是干扰,是主动吞噬。每次我们尝试稳定场强,它的活动频率就会上升。”
我看向投影中的赵明。
“你听到了?”
“是虚空生物。”他说,“它们存在于维度夹缝中,靠高维能量流生存。我们的零域能量对它们来说,就像光源吸引飞蛾。”
我重新调出设计图,开始修改坐标偏移量。手指在虚拟界面上滑动,加入相位补偿模块。但每完成一步,图纸都会再次扭曲。那种牵引感越来越强,仿佛有一只手在拉扯整个结构。
“不能硬改。”赵明说,“你得切断共振路径。用三重相位偏移锁,阻断与宇宙背景辐射的耦合。”
我没有犹豫,立刻执行。新的算法注入零域核心,图纸开始重构。环形阵列旋转方向改变,节点间距重新分配。这一次,变形速度减缓了。
但还没结束。
传送门表面的波纹变成了黑色斑点,像是墨汁滴入清水般扩散。空气中那股震动变得更明显,我的牙齿能感觉到细微的震颤。
苏晴后退半步,“能量吸收率在上升。它在试图突破临界点。”
我加大精神力输出,额头渗出汗珠。体力已经接近极限,刚才的广播消耗太多。我能感觉到大脑深处传来压迫感,视线边缘开始模糊。
赵明的影像也开始不稳定,身体出现断裂状的空白。
“时间不多。”他说,“我把研究日志的最后一部分传给你。关于‘创世漏洞’的完整推导过程。”
一道光束从他胸口射出,直入我的零域核心。大量数据瞬间涌入,不是文字,也不是图像,而是一种结构化的逻辑链。我闭上眼接收,意识几乎被撑裂。
等我再睁眼时,赵明的影像只剩下一个模糊轮廓。
“记住,”他说,“这不是工具,是边界。我们以为是在建造通道,其实是在撕开屏障。”
话音落下,影像彻底消失。
我站在原地,数据已经在脑海中成型。三重相位偏移锁只是第一步,还需要加入动态衰减层,防止能量泄露形成回路。更重要的是,必须设定自动熔断机制——一旦检测到异常吞噬行为,立即关闭通道,绝不允许持续连接。
我开始修改。
苏晴站在我身后,实时监控能量曲线。她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不断更新防护阈值。
“新参数加载中。”她说,“当前稳定性提升百分之四十一。”
投影中的传送门停止了震颤,黑色斑点逐渐褪去。波纹恢复成均匀的同心圆,像水面投下石子后的涟漪。
“相位锁定完成。”我说,“准备进行第一次低功率测试。”
“等等。”苏晴突然抬手,“你看这里。”
她指向监测屏的一角。那里显示着门后的能量分布图。原本应该是空旷的虚数空间,但现在有一个微弱的脉冲信号,规律跳动,像心跳。
“它还没走。”她说,“还在外面等着。”
我盯着那个信号,没有说话。
测试不能停。如果我们永远不敢迈出这一步,那就只能困死在这里。但也不能冒进。一次失误,可能就会引来无法控制的东西。
“启动熔断预设。”我说,“设定响应阈值为百分之五。超过即刻中断。”
“已设置。”
“开始注入能量。”
一点蓝光在传送门中心亮起。很微弱,只有指甲盖大小。但它稳定存在,没有引发共振,也没有被吞噬。
“功率逐步提升。”苏晴报数,“百分之十……百分之二十……百分之三十。”
蓝光扩大,形成一个圆形光面。周围的空间开始轻微扭曲,但都在可控范围内。
“百分之五十。”
就在这时,光面边缘出现了一道裂痕。
不是物理破损,是空间本身的断裂。一道细长的黑线横穿光面,里面看不到任何东西,像是画面被擦除了一块。
“警报!”苏晴喊,“能量吸收率突增!达到阈值上限!”
“熔断启动!”我立刻下令。
系统响应及时,能量供应瞬间切断。蓝光熄灭,黑线也随之消失。
传送门恢复静止状态。
我和苏晴都没有动。
“它试探我们。”我说,“发现有防护,就退了。”
“但下次可能更强。”她说,“这次只是低功率测试,真正启动时的能量输出是现在的几十倍。”
我点头。这意味着我们必须做得更多。不只是加锁,还要建立预警网络,把世界树的根系接入监控系统,让它成为第一道防线。
“我要重新设计外围传感阵列。”我说,“用结晶粉末做分布式探测点,覆盖整个门体表面。”
“需要多久?”
“至少六小时。”
“那你得先休息。”她说,“你的脸色很差,精神力读数只有百分之八。”
我看向自己的右手。金属化已经蔓延到肩膀,左臂也在发麻。长时间高强度使用零域能力,身体快撑不住了。
但我不能停。
赵明用尽最后的数据残留告诉我们危险的存在。如果我们不抓住这个机会完善防御,下一次开启传送门的时候,可能就不是一道黑线那么简单。
“帮我接通工程组。”我说,“让他们准备材料清单,马上开工。”
苏晴没有反对。她转身走到操作台前,开始整理数据。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把最后一丝清醒用来构建新图纸的框架。
结晶探测点的位置要精确分布,不能有盲区。每一个节点都要独立供电,独立反馈。世界树的根系将作为主干网络,实时传递异常信号。
我正想着,忽然感觉指尖一凉。
低头看去,左手食指的皮肤裂开了一道小口,渗出的不是血,是一种银灰色的液体。它顺着手指流下,滴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滋”声,留下一个小坑。
我抬起手,看着那滴液体慢慢凝固。
苏晴转过头,看到这一幕,眉头皱了起来。
“你的身体在排斥什么?”她说。
我没有回答。
因为我知道,这不是排斥。
是转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