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刚停,主控车的能源读数还没稳住,我就听见王强在通讯频道里吼了一声:“西侧警戒线有人闯入!”
我立刻调出领域监控界面,视野瞬间铺开成一张立体网格。三辆房车之间的空地上,几个穿着破旧防护服的人影正快速靠近二号净化舱。他们动作整齐,步伐频率一致,不像流民。
“不是流浪者。”苏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步态分析,受过战术训练。”
我没回头,手指已经在控制台上划出封锁指令。但晚了一步——其中一人已经撬开能源舱外壳,正在拆卸核心模块。
那是我们为流动社区准备的便携式能源装置,能独立支撑五辆车运行七十二小时。一旦被带走,守夜人就能复制它的结构,甚至逆向推演出零域的耦合逻辑。
我切断远程供能链,同时激活预设协议。
系统反馈:装置仍处于充能阶段,未完全脱离主网。还有十秒,它就会彻底断连。
我闭眼接入零域,在脑海中展开那台装置的三维蓝图。金属外壳、离子导管、能量缓冲池……我在它的核心回路里埋下一个微型折叠空间,只要外部强行启动,内部能量就会反向坍缩,形成短暂的空间扭曲场。
这是最后的保险。
“林川!”老周的声音炸响在耳机里,“他们要走了!”
我看向监控画面,那伙人已经把装置抬上一辆改装越野车,引擎启动。
“让他们走。”我说。
十秒倒计时结束。
爆炸没有声音。
先是地面轻微震了一下,紧接着,那辆越野车周围的空间像水波一样晃动起来。车体轮廓开始重叠,仿佛同一帧画面被反复播放。车上的人影动作凝固在抬手关门的瞬间,然后又重复了一遍,再一遍……
二十名守夜人,全被困在那一小片区域里。
我调出扫描数据,确认循环范围只有十五米半径,不会扩散。但他们正在经历某种时间层面的死亡回放——每一次循环,他们的生命信号都会衰减一点。
“封锁现场。”我对老周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话音未落,主控车的灯光猛地一暗。
警报响起。
“能源回涌冲击电网!”王强在频道里喊,“三号房车主线路烧了!医疗舱电压不稳!”
我冲进操作间,看到面板上一片红灯。三分之一的能源系统瘫痪,备用电池组自动切换,但负载太大,供电极不稳定。
“切到应急模式。”我抓起对讲机,“优先保障医疗舱和通讯系统。”
“明白。”王强的声音沉下去,“工程组马上行动。”
我靠在墙边喘了口气,右臂传来一阵刺痛,像是有细针在皮肤下穿行。刚才构建折叠空间消耗不小,精神力已经开始反噬身体。
苏晴走过来,没说话,只是打开医疗仪扫了我的手臂。屏幕跳出几行字:表层组织碳化迹象,建议立即注射抑制剂。
我摇头:“等会儿再说。”
外面传来吵闹声。
我走出去,看见一群人围在物资仓门口,正往里挤。有人手里抱着电池组,被人抢走后直接动手推搡。
“这是我们的配额!”一个男人喊,“凭什么先给医疗组?”
老周带着安保队拦在前面,枪口朝天,额头有一道擦伤。
“再往前,我不保证能收得住手。”他说。
没人听。
我爬上主控车顶部,打开扩音器:“所有人,立刻回到岗位。从现在起,实行临时能源配给制。每户每日基础用电两小时,医疗、通讯、净水优先。十二小时内恢复基础供电,违者暂停贡献值发放。”
人群安静了几秒。
然后有人冷笑:“你说停就停?我们也是人,也要活!”
“你们当然要活。”我站在高处看着他们,“可如果现在乱了,明天谁来修净水舱?后天谁来送药?想抢,可以,但记住——规则崩了,谁都别想活下去。”
没人再动。
我跳下车,走进车厢,接通加密频道:“查一下广播信号来源。”
苏晴点头,手指在终端上快速滑动。几秒后,她抬头:“信号是从城市中心那座倒金字塔建筑发出来的。和之前截获的红点坐标一致。”
“不是中继站。”她补充,“是直连。而且……里面夹着生物电波特征,像是有人在用神经接口实时操控。”
我盯着地图上的那个红点。
李妍。
她终于不再藏了。
“她为什么要现在出现?”苏晴问。
“因为她在等这个时刻。”我说,“能源失控,人心浮动,秩序最容易瓦解。她不是来谈判的,是来接管的。”
对讲机突然响了。
“林川!”王强的声音急促,“备用电池不够了!我们得拆应急灯,不然连通风系统都撑不过今晚!”
我捏紧控制台边缘,指节发白。
这时候,营地广播自动开启。
电流杂音过后,一个女人的声音清晰响起:
“游戏该结束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老周站在人群前,手还握着枪,目光死死盯着广播喇叭。
苏晴关掉终端,抬头看我:“她在测试反应速度。下一步,可能是更大规模的干扰。”
我没答话,只是盯着远处那片仍在循环的时间区域。越野车的影子不断闪现,像一段无法删除的残影。
“通知工程组,”我说,“所有未启用的设备,全部断电隔离。不能再让她找到接入点。”
王强回了一声“收到”,声音沙哑。
风又起来了,吹得帐篷哗哗作响。主控车的灯忽明忽暗,映在我手背上,能看到皮肤下隐隐透出一层灰黑色。
我抬起右手,轻轻按在胸口。
心跳很稳。
但我知道,这具身体正在一步步走向不可逆的损耗。
广播沉默了几分钟后,突然再次响起。
这次没有话语。
只有一段音频片段——是昨夜地下实验室里,那台机械泵与心脏同步收缩的声音。
滴、滴、滴。
规律得像是某种倒计时。
苏晴猛地抬头:“她怎么会有这个?”
我盯着喇叭,没动。
那声音持续了整整十秒,然后戛然而止。
营地陷入死寂。
老周慢慢把枪口压低,站在原地没动。
王强在频道里低声汇报:“两个单元重启成功……还有一个,得拆应急灯凑零件。”
我扶着控制台站起来,右臂的碳化斑痕已经蔓延到肘部,触感像冻伤后的麻木。
远处沙尘扬起,遮住了半边天空。
我知道他们还在等我说什么。
但我只是看着那片被风卷起的黄沙,直到它吞没了高架桥的影子。
主控车的灯闪了一下,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