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禹将小七拽向身后的一瞬,右手已按在腰间残剑柄上。那根贴地延伸的银丝在他眼中划出一道冷光,他左脚后撤半步,借力旋身,袖中飞出一缕细藤缠住剑鞘末端,猛地一甩——残剑离鞘三寸,剑气如裁布般斩过银丝。
丝线断裂的轻响刚起,枯树后方泥土炸开,三道黑影跃出,手中铁链哗啦作响,链头泛着幽紫魔气,直扑二人咽喉与手腕。
地面松软,稍一发力便往下陷。青禹不敢硬接,侧身横移,木藤自脚下蔓延而出,在泥面织成一张网,托住两人足底。铁链擦肩而过,钉入身后腐木,发出“嗤”的一声,木心迅速发黑溃烂。
“趴下!”他低喝。
小七立刻伏低身体,竹篓紧贴背部。她手伸进篓中摸到药瓶,指节收紧,却没有慌乱。
第一轮攻击落空,死士收链再甩,动作整齐如操偶。这一次三条链子分取不同角度,封锁退路、锁拿关节、直击命门,配合严密。
青禹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散开。他将精血逼入经脉,木灵之力涌至右臂,残剑终于完全出鞘。青金交映的剑身在昏光下划出一道弧线,正要迎上铁链——
一道青影自他袖口疾射而出!
青丝腾空而起,小小身躯在半空中扭成一道螺旋,张口喷出一团幽焰。火焰呈淡青色,不炽烈,却带着某种沉静的压迫感,顺着其中一条铁链接触点蔓延上去。
魔气遇焰即颤,像是被灼烧的蛇皮,发出细微嘶鸣。铁链由灰转红,熔成铁水滴落泥中,白烟腾起,腥臭扑鼻。
其余两名死士脸色微变,攻势略滞。
青丝未停,尾尖扫地一圈,又扑向第二条铁链。那死士反应极快,猛力回扯,铁链脱钩倒卷,竟朝青丝抽去。鞭风凌厉,若被打实,怕是鳞片都要碎裂。
但青丝在空中陡然折身,像风吹柳叶般轻巧避开,再度喷焰。这一次火焰贴着泥面游走,绕了个弧度从侧面袭来。死士躲闪不及,铁链接触火焰瞬间扭曲变形,掌中铁柄滚烫,不得不撒手。
最后一根铁链仍在逼近小七颈侧。
青禹已欺近两步,残剑横推,剑锋撞上铁链发出刺耳刮擦声。他手腕一翻,木藤缠上链身,用力一绞。链条绷紧刹那,他猛吐一口精血喷在剑脊上。
剑光暴涨!
青金剑气如劈柴般斩断铁链前端,余势不止,顺势扫向三人立足之地。剑气切入泥层,割断大片盘结的腐根与浮土,整片地面轰然塌陷。
三人惊呼未出口,脚下泥浆翻涌,整个人直直下沉。他们拼命挣扎,手中兵刃插进岸边泥地想稳住身形,却被不断扩大的坑洞拖拽着往中心滑去。
黑泥没过膝盖,随即是腰腹。
一人怒吼着抛出短匕,直取青禹面门。他侧头避过,匕首插入身侧树干,嗡嗡震颤。
另有一人临沉前奋力掷出一枚黑色符牌,符牌在空中燃起黑火,化作一只鸟形魔物扑来。青丝轻啸一声迎上,青焰喷吐,将那黑火鸟焚为灰烬。
泥潭彻底吞没了最后一名死士,只剩几串气泡从表面浮起,很快归于平静。
四周重归寂静,唯有远处沼泽深处传来零星水声。
青禹拄剑站在边缘,呼吸略重。左臂伤口封印裂开一道细纹,灰气再次渗出,在皮肤下游走。他抬手按住伤处,指尖微颤。
“给你。”小七递来两粒丹药,颜色澄黄,带着淡淡的草香。
他没多问,接过吞下。她自己也服了一颗。
片刻后,体内气息平稳了些。他低头看她:“手。”
她摊开手掌,那道细痕还在渗血,边缘微微泛紫。
他从衣角撕下一小块布条,蘸了点清水轻轻擦拭伤口,再抹上一层薄药粉。动作利落,没有多余言语。
“能走吗?”
“能。”她点头,背好竹篓,站起身,“我们还得赶路。”
青禹望向沼泽尽头。雾气弥漫,林影模糊,前方不知还有多少埋伏等着。但他没有犹豫,迈步前行。
青丝落回他肩头,鳞片微动,眼瞳警觉地扫视四周。方才那一战,它体内的某股力量似乎被唤醒了,血脉中有种温热流淌的感觉。它轻轻蹭了蹭他的脖颈,像是在提醒:我在。
走出十几丈,脚下的地面依旧湿滑,每一步都得小心试探。小七紧跟其后,目光时不时扫过泥潭方向,生怕那些人还能爬出来。
“他们不会回来了。”青禹低声说,“这种泥潭吃进去的东西,连骨头都捞不出来。”
她嗯了一声,没再回头。
可就在这时,青丝忽然竖起尾巴,全身鳞片泛起微光。
青禹脚步一顿。
前方雾中,一根断枝静静浮在水面,枝头挂着半片破碎的衣角,染着暗红。那不是死士的衣服。
是他昨日替小七挡箭时划破的袖口布料。
他盯着那布条看了两息,忽然抬手示意停下。
小七屏住呼吸。
他缓缓抽出残剑,剑尖垂地,青金色光芒在刃上流转。他没有向前,而是退了半步,左手迅速从怀中取出一张符纸,贴在身边一棵枯树的根部。
符纸无声燃烧,一圈极淡的木灵气扩散开来,像涟漪般拂过泥面。
三步外,一块看似坚实的浮苔突然微微凹陷,接着,一根几乎透明的丝线从泥下拉紧,牵动上方一片藤蔓——那里原本空无一物,此刻却显出一个隐蔽的机关坑洞,洞口布满倒刺,一旦踩中便会触发陷阱,将人钉入泥底。
“绕过去。”他低声说。
三人改道而行,贴着右侧较硬的地面前进。青丝始终盘踞肩头,感知着每一寸空气的流动。
走了约莫半刻钟,雾气渐稀,前方出现一片较为干燥的高地。几株老槐歪斜生长,树皮皲裂,枝干如爪。
青禹正欲加快脚步,忽觉肩头一轻。
青丝猛然弹射而出!
它在空中扭身喷焰,青火精准落在前方一截断木之后。火焰落地即燃,虽无烈势,却将藏在后面的一个人影逼了出来。那人穿着灰袍,手里握着一把带钩的短矛,脸上蒙着黑巾,见到青焰竟不退反进,挥矛冲来。
青禹早已戒备,残剑横出,格开短矛。金属相撞之声清脆响起,对方力道不小,震得他虎口发麻。
这是第四个。
而且……出手更快。
小七迅速后退几步,靠在一棵树边,手伸进竹篓准备药材。她眼睛盯着战局,心跳加快,但手指稳定。
青禹与灰袍人交手三招,发现此人不用魔气,也不依赖机关,纯粹是实战经验老辣。每一击都奔要害,且步伐沉稳,不受泥地影响。
他心中一凛:这不是普通死士。
残剑挥斩,逼退对方一尺。他借势跃开,左手掐诀,木藤自地下钻出,缠住敌人双腿。灰袍人冷哼一声,腰身一拧,竟硬生生挣断藤蔓,矛尖顺势挑向他胸口。
青禹侧身避让,肩头仍被划出一道血痕。
青丝怒啸,再次喷焰。这次火焰更盛,直扑对方面门。灰袍人终于露出忌惮之色,翻身急退,却被藤蔓绊住脚踝,跌入泥中。
青禹没有追击。他知道这类高手往往留有后手,贸然逼近反而危险。
“你是什么人?”他问。
那人不答,从怀中掏出一枚黑色骨哨凑到嘴边。哨音未起,小七忽然扬手掷出一粒丹丸,正中其手腕。
骨哨落地。
那是她刚炼好的净心丹,虽非毒药,但药性刺激神经。灰袍人手一抖,整条手臂顿时麻木。
青禹趁机上前,残剑抵住他咽喉。
“季家派你来的?”
那人冷笑,猛地咬破舌尖,一口黑血喷出。血雾散开瞬间,整个人化作一团黑烟,钻入泥缝消失不见。
只留下那枚骨哨静静躺在泥水里。
青禹蹲下捡起,仔细查看。哨子由某种兽骨制成,表面刻着细密纹路,隐约与季家库房中的禁制符号相似。
他收起骨哨,转身走向小七。
“没事吧?”
“我没事。”她摇头,“但他刚才……好像是想引我们过去。”
青禹望向黑烟消失的方向。那边更深的沼泽地带,雾气浓得如同凝固。
他沉默片刻,把残剑插回腰间。
“不能再走了。”他说,“前面可能有更大的陷阱。”
小七抬头看他。
“等天黑。”他低声说,“我们从南边绕。”
青丝落回他肩上,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
他抬手摸了摸它的头。
远处,一阵微风拂过沼泽,吹动浮苔,水面荡开一圈涟漪。
一只泥鳅从水下窜出,溅起细小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