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雾解手回来又坐回原位,继续喝茶吃花生。
直到那壶茶见了底,他才放下几个铜钱在桌上,拿起折扇不疾不徐地离开了茶馆。
回到自己在漠城另一处不显眼的私宅,孙雾立刻关好房门,从袖中取出那个小纸团。
展开,上面是用秘制药水书写的几行小字,需要特殊方法才能显现。
苏雾熟练地处理过后,字迹便清晰起来。
上面只有简单的几句话。
“近来漠城如何?”
“有无凌三消息?”
“盯紧萧鼎,有要事汇报即可!”
孙雾看着密报,嘴角勾起一抹阴笑。
丁乃平这种人最好掌控,也最容易坏事。
除了仗着国舅身份耍威风,实在是个不成器的庸才。
若非如此,前几日的封城令也不会被自己三言两语就怂恿成功。
取出特制的笔墨和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条,孙雾便开始书写给潘雪松的回信。
他的笔迹工整,将漠城近日的情况一一陈述,重点描述了萧鼎与丁乃平之间日益尖锐的矛盾,以及萧鼎在军中和民间的稳固地位。
信上写道:
“丁乃平此人徒有其表,易怒而无谋,可利用其与萧鼎之龃龉,牵制萧鼎精力。”
“然萧鼎根基深厚,非轻易可动摇。”
“前次封城虽未获目标,亦搅动一池静水,可窥萧鼎反应……”
写到这里,他笔锋顿了顿,眼中精光一闪,继续写道:
“……然,目标‘凌三’(潘雪松告知他的这些信息)自夺魂天逃脱后,踪迹全无。”
“依卑职浅见,其若未死于岭中险恶,极有可能已混入漠城。”
“此人手握关键,留之必成大患。”
“属下请示下,是否加大暗查力度?”
“或……另寻他法,永绝后患?”
孙雾将凌笃玉可能潜入漠城的猜测提了出来,将下一步行动的决策权恭敬地又交还给了远在都城的潘雪松。
既展现了自己的尽职和“远见”,又丝毫不越俎代庖。
写完密信,他用特殊药水处理后字迹消失,重新将纸条卷成一小团放入一个细竹管内封好。
密信会通过另一条更为隐秘的渠道送出城去。
完事后,孙雾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丁乃平不过是棋盘上一颗聒噪的棋子,萧鼎是那块难啃的骨头,而那个失踪的“凌三”….才是真正可能搅乱全局的变数。
“潘公……”他低声自语,脸上露出一丝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这漠城的风,看来要变一变了。”
“您就静候佳音吧。”
没过几天,那封来自都城带着潘雪松指示的密信,就通过隐秘的渠道落在了孙雾手中。
还是在他那处不显眼的私宅里,门窗紧闭。
孙雾用特殊药水让字迹显现,就着昏黄的油灯,逐字逐句地看去。
信上的内容让孙雾那总是古井无波的脸上变得丰富多彩。
信里,潘雪松的语气透着一股罕见的烦躁和谨慎。
他提到,因为郭崇鸣“畏罪自尽”以及后续抄家之事,朝中近期非议不少,连带着他在圣上面前也有些灰头土脸,正处于需要小心行事,暂避风头的阶段。
对于漠城这边,潘雪松的指示很明确:
一切由孙雾临机决断,他充分信任孙先生的才智。
看到这里,孙雾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似是嘲讽又似是了然。
潘雪松这是把自己摘出去,既要用他这把刀又不想沾上一手腥。
信的后半段,潘雪松的笔迹似乎加重了几分:
“…..孙先生之才,吾素来信重。”
“擒一小小孤女于先生而言,当非难事。”
“然切记,漠城非比都城,萧鼎更非易与之辈,万不可操之过急,亦不可兴师动众,惹人注目。”
“当前首要,乃确认此女是否真的潜藏于漠城之内。”
“待查明踪迹,再图后计不迟。”
“切记,谨慎为上!”
“呵……”
孙雾轻轻嗤笑一声,将信纸凑到烛火上,看着火苗迅速吞噬了那些字句,化作一小撮蜷曲的灰烬。
“郭崇鸣这废物,死了还要绊人一脚。”
孙雾低声自语,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潘雪松的困境,他早有预料。
只是没想到,会让他这边也束手束脚起来。
不过,“临机决断”这四个字,倒是给了他足够的操作空间。
“抓个小姑娘很简单??”
孙雾摇了摇头,潘雪松还是低估了那个能从郭崇鸣和夺魂天双重围捕中逃脱的“凌三”。
若真那么简单,郭崇鸣何至于把命都搭进去?
这丫头,绝不是普通的孤女。
但潘雪松有句话说得对….萧鼎不好对付。
前次封城已经引起了萧鼎的警觉和不满,若非丁乃平那个蠢货顶在前面,自己恐怕也要被盯上。
眼下确实不宜再搞出大动静,打草惊蛇。
“先确认在不在……然后再走下一步……”
孙雾喃喃道。
不能大张旗鼓地搜捕,那就只能用更隐蔽的法子。
漠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个刻意隐藏的人如同水滴入海,找起来并不容易。
但只要是活人,总要吃喝拉撒,总要与人接触,总会留下痕迹。
他回到书桌前,铺开一张纸,却没有立刻动笔,而是沉思起来。
直接动用太尉府的人?
不行,目标太大,丁乃平手下也没几个得用的,容易走漏风声。
用自己在漠城发展的暗线?
比如茶馆的胜子那种?
他们打听些市井消息还行,但要不引人注意地搜寻一个特定目标….能力还欠缺些。
看来,得借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