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寒气很重,街道上空无一人。
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更夫梆子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凌笃玉偏离了主干道,一头扎进了旁边一条狭窄黑暗的小巷里。
她不敢走大路,谁知道暗处有没有眼睛盯着?
此时,凌笃玉在漠城纵横交错的小巷里拼命地穿梭着。
左拐,右绕,穿过堆满垃圾的死角,翻过长满苔藓的院墙….她专挑那些最不起眼,最阴暗的路径行走。
夜晚的凉风刮在脸上,虽带着刺骨的寒意但凌笃玉却觉得浑身燥热,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耳朵还得时刻捕捉着身后任何一丝可疑的声响。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感觉肺部火辣辣地疼,她才在一个看起来格外破败的死胡同尽头停了下来。
胡同最里面,是一户宅院。
黑漆木门上的铜环已经锈迹斑斑,门楣结满了蜘蛛网,墙头杂草丛生,一看就是荒废了许久没人住的宅子。
就是这里了!!
凌笃玉四下张望,确认无人跟踪后便后退几步,一个助跑,脚尖在墙壁上借力一点,双手扒住墙头,腰腹一用力,整个人就轻巧地翻了上去,一个跳跃落入了院墙之内。
院子里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破败。
地上积满了厚厚的落叶和灰尘,踩上去软绵绵的。
正屋和厢房的窗户大多破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和尘土气。
她没有去动那些主要房屋,而是摸到院子角落一间看起来像是堆放杂物的偏房。
“吱—呀”。
推开这扇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门,一股更呛人的霉味扑面而来。
里面堆满了不知名的破烂家具和坏掉的农具,还有一些蒙着厚厚灰尘的坛坛罐罐。
凌笃玉屏住呼吸,拨开挡路的蛛网走到杂物堆最里面找了个从门口不易直接看到的隐蔽角落。
心念一动,从空间里取出一张木床(之前收的家具),又飞快地铺上被褥。
不敢点灯也不敢生火,凌笃玉就这么和衣躺了上去。
睡在这么难闻的杂物房里,凌笃玉却觉得比睡在驿站要安心得多。
至少在这里,暂时摆脱了那些暗中窥视的目光。
蜷缩在被子里,她听着外面夜风吹过破败院落的声音,警惕的神经始终不敢有丝毫放松。。。
凌笃玉自己都不记得是啥时候睡过去的,估计天都快亮了吧。
这一觉睡得死沉,再睁眼,破窗户纸外头透进来的日头光都明晃晃的了,瞅着至少是正午。
她一个激灵坐起身,耳朵先支棱起来听了听外头动静。
“呜呜..呜”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破窗棂的呜咽声……偶尔还夹杂着远处街市隐隐约约传来的叫卖声。
绝对不能一直窝在这耗子洞里!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而且不弄清楚外头到底啥情况跟个瞎子似的,下次可能就没这么好运能提前溜了。。
得出去!
但不能再是“凌笃玉”的样子出去。
凌笃玉心念一动,从空间里取出那套之前在成衣铺买的黑色粗布短褂套装。
手脚麻利地把这套男装套上,她里面特意留着原来的衣服让身形看起来壮实些。
短褂有点大,正好遮掩了少女单薄的身板。
坐在杂物间里一个缺了条腿用砖头垫着的破镜子前,凌笃玉开始对着自己那张脸捯饬了。
先是用木梳子蘸了点水,把额前那排齐刘海整个儿梳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然后把所有头发在脑后紧紧束成一个男子常见的发髻,用一根普通的木簪子固定住。
接着,她掏出个小瓦罐(里面是她之前烧火剩下的草木灰)用手指沾了沾里面的灰,往脸上,脖子上还有露出来的手背手腕上抹。
抹的仔仔细细,不放过任何一块皮肤,直到镜子里的人影变得黝黑粗糙,像是个常年在日头底下跑活的半大小子才停下。
这还没完。
凌笃玉又从空间找了根烧黑了的细木枝对着镜子把自己的眉毛描粗,描黑,眉形也画得棱角分明带着点少年人的野气。
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觉得自己的眼神还是太清亮了,她又用手沾了点灰,在眼窝下方淡淡地扫了扫,制造出疲惫憔悴的影子。
最后,凌笃玉脱掉鞋子把早就准备好的几块厚实的粗布条一层层垫进鞋底,直到脚踩进去,明显高了一截才罢休。
重新穿好鞋,站起来走了几步….
嗯,身高体型确实不一样了。
凌笃玉凑到那破镜子前最后照了照。
镜子里是个皮肤黝黑,眉毛粗浓,身形略显单薄但透着股利落劲儿的少年郎,眼神因为那点灰影显得有点木讷,又带着点底层少年特有的警惕。
任谁看了,也不会把她和之前那个面色苍白眼神怯生生的逃难孤女联系到一块儿!!
“还行。”
她对着镜子里的“少年”低声说了一句,声音也刻意压得低哑了些。
收拾利索,凌笃玉把床铺和被褥重新收回空间,仔细检查了一遍这个杂物房,确保没留下任何属于“凌笃玉”的痕迹。
然后她溜出偏房,贴着墙根走到院墙下,再次利落地翻了出去。
落在巷子里,凌笃玉没立刻就走。
她先是蹲在墙里观察了好一会儿,确认前后左右都没人注意这个破败的角落,这才站起身,拉了拉有点皱巴的短褂前襟,低着头迈开步子走进了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