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烟火气尚未完全散去,深夜的寒意便如同窥伺已久的毒蛇,悄然缠上了这间刚刚获得一丝喘息的小屋。
凌晨两点左右,万籁俱寂。公孙小刀还坐在电脑前,屏幕的冷光映着她略显苍白的脸。她正在整理从王胖子那里追回的资金明细,并规划下一阶段的还款顺序和调查方向。超限记忆带来的大脑高速运转让她暂时忽略了时间,也忽略了窗外过于寂静的异常。
突然——
“哐当!哗啦——!”
一声尖锐刺耳的爆裂声猛地炸响!客厅的窗户玻璃被一块飞来的砖头砸得粉碎,冰冷的夜风裹挟着碎玻璃渣瞬间灌入屋内!
“啊!”睡在沙发上的公孙一琢被惊醒,猛地坐起,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小刀的心脏也是一缩,但极度的理性让她在瞬间压下了恐慌。“袭击!来源:窗外。目标:恐吓、破坏。” 她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第一时间冲过去将还在发懵的一琢拉离窗口区域,按在相对安全的墙角。
“姐!怎么回事?!”一琢的声音带着未褪的睡意和惊惧。
“王胖子。”小刀的声音冷得像冰,眼神锐利地扫向破碎的窗口。透过破洞,可以看到楼下几个模糊的黑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然而,噩梦才刚刚开始。
紧接着,一股刺鼻的、令人作呕的油漆味弥漫开来。黏稠的红色油漆从破碎的窗口被泼了进来,溅得墙壁、地板、甚至桌子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庆功宴残骸上一片狼藉!像鲜血一般,触目惊心。
“妈的!哪个王八蛋!” 一声怒吼如同惊雷般从门外传来。
是熊泰!他就住在隔壁楼,显然也被这巨大的动静惊醒了。他甚至没来得及穿好外套,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背心,赤着脚就冲了过来。看到满屋的狼藉和惊魂未定的姐弟俩,这个憨直的汉子眼睛瞬间就红了。
“小刀姐!一琢!你们没事吧?!”熊泰庞大的身躯堵在门口,像一尊怒目金刚,紧张地查看两人的情况。
“我们没事。”小刀快速回答,同时大脑飞速运转,“他们可能还没走远,或者还有后手。熊泰,别冲动!”
但愤怒已经冲昏了熊泰的头脑。他看到小刀姐弟被如此欺辱,那股子保护欲和蛮劲彻底爆发了。“敢跑到家门口来撒野!俺饶不了他们!”他吼着,转身就要往楼下冲去追人。
“熊泰!回来!”小刀厉声喝道。她知道对方有备而来,熊泰这样贸然追出去太危险了!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和嚣张的口哨声,显然对方正在撤离。同时,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在楼下叫骂:“公孙小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王老板给你脸你不要脸!这次是泼油漆,下次就烧了你家房子!识相的就赶紧把吃的都吐出来!”
熊泰听到这挑衅,更是怒不可遏,不顾小刀的阻拦,像一头被激怒的蛮牛,咚咚咚地冲下了楼。
“熊泰!”小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立刻对缩在墙角、脸色惨白的一琢喊道:“一琢!锁好门!无论谁叫都别开!报警!”
说完,她随手抄起门边的一根旧羽毛球拍(这是家里能找到的最接近“武器”的东西),也跟着冲了下去。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熊泰因为她们姐弟的事吃亏。
楼下,情况比她预想的更混乱。熊泰已经和落在最后的一个混混扭打在一起。那混混显然不是熊泰的对手,几下就被熊泰蒲扇般的大手摁在了地上。但另外两个混混已经骑上了摩托车,其中一个手里拿着一根钢管,调转车头,竟然朝着熊泰撞了过来!
“熊泰!小心!”小刀大喊。
熊泰听到喊声,下意识地一躲,摩托车擦着他的身体掠过,钢管带着风声砸下,虽然没砸实,却也在他胳膊上划开了一道血口子。
“操!”熊泰吃痛,怒火更盛,竟想徒手去抓那飞驰的摩托车。
“别管车!按住地上那个!”小刀立刻发出指令,声音冷静得不像身处斗殴现场。她知道擒住一个活口比追击那些亡命徒更重要。
熊泰对小刀的命令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闻言立刻放弃追车,死死将地上那个挣扎的混混按住。
那两个骑摩托车的混混见同伙被擒,骂了几句脏话,不敢停留,加大油门轰鸣着逃离了现场。
战斗短暂地结束了。熊泰喘着粗气,胳膊上的伤口渗着血,但他浑然不觉,只是死死压着那个不断咒骂的混混。小刀快步上前,用羽毛球拍指着那混混,冷声道:“谁派你们来的?王胖子还想干什么?”
那混混虽然被擒,嘴却很硬:“呸!臭娘们!你等着!王老板不会放过你们的!”
就在这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三楼一个窗户的窗帘微微动了一下。
罗勇颢被巨大的砸玻璃声和叫骂声吓醒了。他胆子小,第一反应是把头埋进被子里发抖。但当他听到小刀的声音在楼下响起,听到熊泰的怒吼和打斗声,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虑和微弱的内疚感攫住了他。
mh…弥合…白天那顿温暖的饭菜,小刀姐平静却带着信任的眼神…
他颤抖着手,摸到枕边的老旧手机。强烈的恐惧让他几乎拿不稳手机,但他还是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悄悄掀开窗帘一角,将手机摄像头对准了楼下混乱的场景。
他不敢开闪光灯,也不敢发出声音,只是凭借着一种本能,开始录制视频。画面抖得厉害,但他录下了那个被熊泰制服的混混的脸,录下了另外两个混混骑着摩托车逃离的背影,甚至因为角度凑巧,还录到了其中一辆摩托车的车牌号的一个模糊片段!
楼下,小刀见问不出什么,而远处已经隐约传来了警笛声(可能是一琢报了警,也可能是邻居报的警),她对熊泰说:“警察快到了。把他交给警察。”
熊泰点点头,依旧不敢松懈。
小刀这才有空看向熊泰胳膊上的伤口,眉头紧锁:“你受伤了。”
熊泰满不在乎地咧嘴一笑:“没事!小伤!蹭破点皮!俺皮厚!”
但他的笑容在看到小刀家一片狼藉的窗户和满地的红油漆时,立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自责和愤怒:“都怪俺!俺要是睡得再轻点,早点听到动静…”
“不怪你。”小刀打断他,语气肯定,“是他们蓄意报复。你及时赶到,还抓住了一个。”
她的目光扫过熊泰流血的胳膊,扫过闻声赶来、议论纷纷的邻居,最后落在那扇破碎的、如同咧开嘲笑大嘴的窗户上。
王胖子的反扑,比她预想的更快,更下作。但奇怪的是,面对这种赤裸的暴力,她心中没有恐惧,只有冰冷的计算。 梦境那个青藤学院里学来的诡辩术化为了实战中的策论,而那块碎片的悸动,也仿佛更深地沉入了她的意识底层。
但这赤裸裸的暴力,不仅没有吓退她,反而像一盆冰水,彻底浇灭了她心中可能残存的任何一丝幻想。
这个世界,从来就不是讲道理就能活下去的。
你需要力量,需要智慧,也需要…可以互相依靠的同伴。
她抬起头,看向三楼罗勇颢那个悄然合上窗帘的窗口,眼神深邃。
mh…弥合…
今晚,这块名为“现实”的冰冷画布上,又添了一道狰狞的裂痕。
而弥合它的第一步,就是让制造裂痕的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