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时,温乐瑜是被冻醒的。
粗布被子根本挡不住早春的寒气,她缩着肩膀往炕里挪了挪,鼻尖蹭到片温热的肌肤。猛地睁眼,撞进双深邃沉静的眼眸里——那是双属于军人的眼睛,眉骨高挺,睫毛浓密,此刻正垂眸看着她,下颌线绷得紧实,带着股生人勿近的糙劲儿。
“醒了?”男人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带着清晨的沙哑,“炕上凉,再躺会儿。”
温乐瑜的脸“腾”地烧起来,猛地往炕沿缩,却忘了这是老式土炕,后脑勺“咚”地撞在墙柜上。疼得她眼圈瞬间红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这不是她的新郎!
书里写的明明是,穿书后她该嫁给顾家二小子顾云涛——那个整天游手好闲、打架斗殴的小混混。可眼前这男人,肩宽腰窄,身上还带着淡淡的硝烟和皂角混合的味道,分明是顾云涛的哥哥,那个刚从边境轮休回来的军人顾云峥!
“哭啥?”顾云峥皱了眉,伸手想替她揉后脑勺,见她吓得像只受惊的兔子,手在半空顿了顿,转而掀开被子下了炕,“我去烧火。”
他穿着军绿色球衣,后背的肌肉线条紧实流畅,转身时露出的腰腹有着清晰的马甲线。温乐瑜看得脸更烫了,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完了,穿书第一天就搞砸了,这要是被送回那个重男轻女的原生家庭,她这“胆小懦弱活不过二十岁”的剧本岂不是要提前杀青?
隔壁屋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紧接着是闺蜜林晓棠的怒吼:“顾云涛你个混蛋!敢踹我?看我不拆了你这破屋!”
温乐瑜吓得一哆嗦。林晓棠穿的是书中怪力大小姐的剧本,本该嫁给沉稳军人顾云峥,现在看来,八成是跟自己一样嫁错了。
顾云峥已经拎着军大衣往外走,听见动静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眼缩在被子里的温乐瑜,声音放缓了些:“待着别动,我去看看。”
温乐瑜探出半个脑袋,看着他宽厚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心里又慌又乱。书上说顾云峥是出了名的“冷面阎王”,在部队是尖刀连的连长,打起架来能一人撂倒一个排。她这风吹就倒的身板,怕是撑不过三天就得被他退货。
“砰!”隔壁又是一声巨响,夹杂着顾云涛的哀嚎:“姐!亲姐!我错了还不行吗?你那拳头再重点,我肋骨就得断了!”
温乐瑜赶紧爬起来,套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碎花棉袄,踩着小碎步溜到门口。只见隔壁院子里,林晓棠正把个瘦高个男生按在柴堆上揍,那男生染着黄毛,正是本该娶温乐瑜的顾云涛。而林晓棠穿的那件红色运动服,还是她俩一起在淘宝买的“战八零”同款。
“停!”顾云峥沉声喝止。
林晓棠手一顿,回头看见温乐瑜,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乐瑜?你咋跟顾阎王在一屋?”
被按在柴堆上的顾云涛趁机翻身爬起来,捂着肚子嗷嗷叫:“哥!你看她!刚进门就家暴!这日子没法过了!”
顾云峥没理他,视线落在温乐瑜身上。她站在晨光里,小脸白得像张纸,嘴唇抿成条细线,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他喉结动了动,走到她面前脱下军大衣裹住她:“风大,进去待着。”
“不是,哥,你俩咋回事啊?”顾云涛挠着头,“昨天拜堂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妈把红盖头递错了吧?”
林晓棠突然拍了下大腿:“难怪我觉得你这小混混手感不对!原来真是错嫁了!”她说着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乐瑜别怕,咱还回来!这小混混归我收拾,顾阎王归你……哎不对,你敢动我闺蜜试试!”
最后那句她是冲顾云峥吼的,声音洪亮得震得屋檐下的冰棱都掉了两根。
顾云峥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把温乐瑜往怀里带了带,对顾云涛道:“去叫妈过来。”
温乐瑜被他圈在怀里,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心跳得像擂鼓。这人看着凶,怀抱却意外地暖和,军大衣上还沾着阳光晒过的味道。
没一会儿,顾母被顾云涛拽着来了,一进门看见这场景,拍着大腿就哭:“造孽啊!盖头咋能递错呢!云峥啊,这温丫头胆小,你可得多担待……”
“换不了。”顾云峥突然开口,声音斩钉截铁,“证都领了,就这样。”
温乐瑜和林晓棠都愣住了。顾云涛更是跳起来:“哥!你抢我媳妇还有理了?”
“谁是你媳妇?”林晓棠一脚踹在他小腿上,“就你这细狗样,老娘还看不上呢!”她转向温乐瑜,挤了挤眼,“乐瑜,顾阎王虽然冷,但总比这小混混靠谱吧?我觉得这错嫁挺好!”
温乐瑜没说话,只是往顾云峥身后缩了缩。顾云峥低头看她发顶,睫毛颤巍巍的,像只受惊的蝶。他喉结滚动:“我会对她好。”
顾母还在哭哭啼啼,顾云涛还在嚷嚷,林晓棠已经撸起袖子开始收拾顾云涛的行李:“小混混,以后姐罩你!赶紧把你的破烂挪我屋去,别占着顾阎王的地方!”
温乐瑜被顾云峥半抱半扶地带回屋,他把她按坐在炕沿,转身去灶房烧水。火光从门缝里透进来,映着他挺拔的身影,温乐瑜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书里的剧情——顾云峥最后会为了救她,死在一场边境冲突里。而她自己,则会被顾家婆婆磋磨至死。
“那个……”她鼓起勇气小声说,“我们还是换回来吧?我、我怕给你添麻烦。”
顾云峥端着热水进来,把搪瓷杯塞到她手里,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烫得她赶紧缩回手。他看了眼她泛红的指尖,淡淡道:“麻烦?我顾云峥还没怕过麻烦。”
他顿了顿,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声音难得软了些:“书上写的不算数,以后的日子,咱自己过。”
温乐瑜愣住了。他知道她穿书?
顾云峥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从怀里掏出本磨得起了毛边的书——正是她和林晓棠熬夜吐槽的那本《八零糙汉的掌心娇》。“我也穿的。”他言简意赅,“你的剧本我看过,从今天起,改了。”
窗外传来林晓棠的欢呼和顾云涛的哀嚎,温乐瑜捧着温热的搪瓷杯,看着眼前这个面冷心热的糙汉军人,突然觉得,这错嫁或许不是坏事。
顾云峥看着她渐渐舒展的眉眼,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勾。他穿来三个月,早就把这书翻烂了,就等着今天——他可没打算让他的小可怜,再走那早死的老路。
“饿了吧?”他转身往灶房走,“给你煮鸡蛋。”
温乐瑜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小声说:“我、我会做针线活,还会……还会烙饼。”
顾云峥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她,眼神里带着她看不懂的温柔:“不用,你坐着就好。”
灶房的火光越来越亮,温乐瑜摸着发烫的脸颊,心里悄悄冒出个念头:或许,她和林晓棠这趟穿书,不是来走剧情的,是来改写命运的。
隔壁又传来林晓棠“顾云涛你再躲试试”的怒吼,夹杂着顾云涛“姐我错了我帮你搬还不行吗”的讨饶。温乐瑜忍不住笑了,眼角的泪珠子终于掉了下来,这次却是甜的。
顾云峥端着煮好的鸡蛋进来,看见她笑中带泪的样子,眉头又皱了:“咋又哭了?”
“没、没哭。”温乐瑜赶紧擦了擦脸,拿起一个鸡蛋,小心翼翼地剥着壳,“我在想,以后请多指教啦,顾……顾大哥。”
顾云峥看着她指尖沾着的蛋壳碎屑,伸手替她擦掉,指尖的温度烫得她心尖发颤。“叫我云峥。”他说,“以后,有我。”
晨光透过窗棂,落在两人交叠的指尖上,把那句“有我”烙成了滚烫的印记。温乐瑜咬了口鸡蛋,蛋黄的绵香在舌尖散开,她偷偷抬眼看顾云峥,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眼神里的冰霜好像融化了些。
或许,这八零年代的日子,会比书里甜得多。她和林晓棠这对错嫁的闺蜜,定能把这“早死剧本”,活成人人羡慕的甜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