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乐瑜捏着绣花针的手微微发颤,针尖刺破绸缎的瞬间,院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她抬头望去,只见林薇薇正扛着半袋棉花大步流星地进来,沈建斌跟在后面,手里挥舞着张皱巴巴的纸,活像只得意的花孔雀。
“乐瑜快看!”林薇薇把棉花往地上一放,震得窗台上的茉莉花抖落几片花瓣,“咱妇女队的绣品订单!供销社王主任说了,这批活要是做得好,以后长期跟咱合作!”
沈建斌凑过来,把纸往温乐瑜面前递,唾沫星子差点溅到绣绷上:“我媳妇厉害吧?昨天去供销社理论,王主任本来还拿捏着,被她三言两语说得心服口服,当场就签了单子!”他转头冲屋里喊,“哥!妈!快出来看啊!我媳妇谈成大生意了!”
沈建军从里屋走出来,军绿色的衬衫袖口挽着,露出结实的小臂。他接过订单扫了两眼,目光落在温乐瑜泛红的指尖上,眉头微蹙:“针脚扎到手了?”
温乐瑜慌忙把手指往后缩,却被他轻轻攥住。男人从口袋里摸出个铁皮小盒,挑出块药膏小心翼翼地抹在她的伤口上,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别太急,累了就歇会儿。”
“哎呀,小口子而已,哪那么金贵。”林薇薇在一旁打趣,眼神却往沈母屋里瞟,“某些人要是看见了,又该说咱不务正业了。”
话音刚落,沈母就掀着门帘出来了,手里还攥着根鸡毛掸子。她瞥了眼订单,嘴角撇得能挂油壶:“绣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能当饭吃?老大媳妇,你还是跟我去地里拾麦穗,实在!”
“妈,这订单能换二十斤白面呢。”沈建军把药膏盒揣回兜里,语气平淡却带着分量,“比拾一天麦穗挣得多。”
沈母的脸僵了僵,转向林薇薇时眼神更凶:“还有你!一个妇道人家跑出去抛头露面,就不怕人戳沈家的脊梁骨?”
“凭本事挣钱,谁爱戳谁戳。”林薇薇往沈建斌身后一躲,声音却半点不弱,“再说了,建斌说了,我挣的钱想咋花就咋花,买雪花膏都行!”
沈建斌立刻挺胸抬头:“对!我媳妇挣的钱,她买金条我都没意见!再说我媳妇厉害着呢,昨天给供销社搬货,一箱子肥皂扛起来跟玩似的,王主任都竖大拇指!”
温乐瑜被逗笑,低头继续绣手里的并蒂莲。这是她为订单准备的样品,丝线用的是沈建军托人从上海捎来的,色泽鲜亮,绣出的花瓣层层叠叠,活灵活现。
沈建军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她身边,帮她理着散落的丝线:“累了就说,别硬撑。”他看着绣绷上的图案,突然说,“等这批活结了,咱去镇上扯块好料子,给你做件新旗袍。”
温乐瑜的脸“腾”地红了:“做那干啥?太惹眼了……”
“我媳妇穿啥都好看。”沈建军的声音低沉,像揉碎的月光,“再说,也该让他们瞧瞧,我沈建军的媳妇,手多巧。”
那边林薇薇已经拉着沈建斌去清点棉花,两人头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时不时传来林薇薇的笑声和沈建斌的讨饶。沈母站在院子中央,看着这两对各有各的热闹,手里的鸡毛掸子不知不觉垂了下来,嘴角竟悄悄翘了翘。
下午,温乐瑜正在屋里赶工,苏曼卿端着碗糖水进来了。自从真假千金的事尘埃落定,这位真千金倒也渐渐融入了沈家,只是面对温乐瑜时,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客气。
“乐瑜姐,歇会儿吧。”苏曼卿把碗放在桌上,“妈让我给你端的,说绣活费眼睛。”她看着绣绷上的花,眼里闪过一丝羡慕,“你绣得真好看,比供销社卖的那些强多了。”
温乐瑜停下针,笑着推过一把椅子:“坐吧。其实不难,你要是想学,我教你。”
苏曼卿眼睛一亮,刚要坐下,院门外突然传来争吵声。原来是邻村的李婆子带着儿媳妇来了,说是前几天在妇女队订的虎头鞋绣得不好,非要退钱。
“那鞋面上的老虎,绣得跟猫似的!”李婆子叉着腰嚷嚷,唾沫星子横飞,“就这手艺还敢收钱?我看就是骗钱的!”
林薇薇正从外面回来,闻言立刻火了:“你哪只眼睛看见像猫了?那是你没见过老虎!”
“哟,这不是沈家二媳妇吗?”李婆子上下打量着林薇薇,阴阳怪气地说,“听说你力气大得能劈砖?我看是脑子不好使吧,放着地里的活不干,学人家绣花,真是丢人现眼!”
“你说谁丢人现眼?”林薇薇撸起袖子就要上前,被沈建斌一把拉住。
“媳妇别动气,犯不着跟她一般见识。”沈建斌转向李婆子,脸上笑嘻嘻的,话里却带刺,“我媳妇就是厉害,不光能劈砖,还能挣钱给我买酒喝,哪像某些人,只会在家嚼舌根。”
“你!”李婆子气得说不出话,她儿媳妇赶紧打圆场:“婶子,我们就是想换双鞋……”
“换可以,”温乐瑜不知何时走了出来,手里捧着双刚绣好的虎头鞋,“这双您看看,要是还不满意,我全额退钱。”
众人低头看去,只见鞋面上的老虎威风凛凛,眼睛用黑丝线绣得炯炯有神,额头上的“王”字笔力遒劲,竟比镇上鞋铺卖的还要精致。李婆子的眼睛瞬间直了,嘴里喃喃道:“这……这真是你绣的?”
“是我跟姐妹们一起绣的。”温乐瑜的声音不大,却透着股韧劲,“我们妇女队虽然都是庄稼人,但做事凭良心,绝不会糊弄人。”
沈建军不知何时站在了温乐瑜身后,高大的身影像座山,无形中给了她底气。他看向李婆子,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要是觉得满意,就按规矩取货;要是故意找茬,我不介意请队长来评评理。”
李婆子被沈建军的气势吓住,讪讪地接过虎头鞋,拉着儿媳妇灰溜溜地走了。
林薇薇拍着温乐瑜的肩膀大笑:“行啊你乐瑜,平时看着柔柔弱弱的,关键时候真给劲儿!”
沈建斌也在一旁点头:“就是!我就说我哥媳妇厉害吧,不光胆子小惹人疼,手艺还好得没话说!”
沈母站在门口,看着被众人围住称赞的温乐瑜,又看了看旁边笑得灿烂的林薇薇,突然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厨房。不一会儿,端出一盘子刚烙好的糖饼,往温乐瑜和林薇薇面前一放:“吃吧,干活费力气。”
温乐瑜拿起一块糖饼,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到心里。她抬头看向沈建军,男人正看着她,眼里的笑意比糖饼还甜。
夕阳西下,妇女队的姐妹们陆续来交活,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沈建军帮着温乐瑜清点数量,沈建斌则忙着给大家倒水,林薇薇和苏曼卿一边检查绣品一边说笑,沈母在厨房和堂屋之间穿梭,时不时叮嘱大家慢点吃。
温乐瑜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觉得,这场穿书的乌龙,这场错嫁的意外,或许是命运最好的安排。没有早死的结局,没有下乡的苦日子,有的是并肩作战的闺蜜,是默默守护的爱人,是渐渐融化的亲情,还有靠自己双手挣来的踏实日子。
沈建军递过来一杯温水,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两人相视一笑,眼里都映着漫天晚霞。远处传来沈建斌的大嗓门:“大家快看!我媳妇劈柴呢!一下就劈成两半,厉害吧!”伴随着林薇薇的笑骂和众人的哄笑,这八零年代的傍晚,温馨得像幅画。
温乐瑜低头继续手里的活计,针尖在绸缎上跳跃,绣出一朵又一朵盛开的花。她知道,未来的日子或许还有风雨,但只要她们姐妹同心,身边有这些爱她们的人,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这错嫁的惊喜,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