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时,温乐瑜是被冻醒的。
身上的红棉袄太厚,压得她胳膊发麻,鼻尖却凉飕飕的,一摸才发现盖在身上的红盖头滑到了腰边。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借着窗棂透进来的月光,看见炕对面的柜子上摆着个军绿色的挎包,上面还别着颗红五星,闪闪的晃得人眼晕。
“醒了?”
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温乐瑜吓得一哆嗦,猛地转头,撞进一双黑沉沉的眼眸里。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军衬衣,领口敞开两颗扣子,露出结实的锁骨,下巴上还有层淡淡的胡茬,看着有点凶,却又奇异地让人觉得安心。
这不是她要嫁的那个“不学无术小混混”啊!
温乐瑜的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手指紧紧攥着红棉袄的衣角,嗓子眼发紧:“你……你是谁?我男人呢?就是那个……总爱吹口哨的……”
男人挑了挑眉,往炕边挪了挪,身上的皂角味混着点烟火气飘过来:“你说顾二柱?那是我弟。”他指了指自己,“我叫顾长风,昨天……拜堂的时候忙乱,俩红盖头换错了。”
“换错了?”温乐瑜瞪圆了眼睛,突然想起昨天拜堂时,闺蜜沈听澜扯着她的袖子偷偷笑,说盖头太重,要跟她换着戴一会儿……原来就是这一会儿,把俩新娘换给了俩兄弟!
正慌着呢,隔壁突然传来“哐当”一声,接着是沈听澜的大嗓门:“顾二柱你个混球!敢掀我盖头?看我不把你这破头发薅下来!”
“哎哟!疼疼疼!”顾二柱的哀嚎声穿透土墙,“姐们儿你轻点!我这头发好不容易留长的!再说了,你昨天踹我那脚,现在还青着呢!”
温乐瑜听得脸都白了,拉着顾长风的袖子急道:“听澜她……她力气大,别真把人打坏了……”
顾长风拍了拍她的手背,力道很轻:“没事,二柱皮糙肉厚,听澜那丫头看着凶,心里有数。”他起身叠被子,动作利落,军衬衣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结实的胳膊,“先起来吃点东西,等会儿队里要去领知青下乡的通知,咱俩都得去。”
“下乡?”温乐瑜的脸更白了,她想起书里写的,她们俩要被分到最偏远的靠山屯,冬天没暖气,吃的全是粗粮,还有个尖酸刻薄的婆婆天天找茬……
“别怕。”顾长风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递过来一个白面馒头,还夹了块咸菜,“有我呢。”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温乐瑜的心跳慢了半拍。她咬了口馒头,突然听见隔壁又吵了起来——
“顾二柱你给我站住!这红棉袄是乐瑜的,你穿啥穿!”
“我这不试试嘛!你看你那军大衣,穿得跟狗熊似的,我弟那身军装给你穿还差不多!”
“你才是狗熊!看拳!”
“哎哟!姐们儿你别打脸啊!我还要靠这张脸耍帅呢!”
温乐瑜看着顾长风无奈又带着点笑意的表情,突然觉得,就算嫁错了人,就算要去下乡,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吃完早饭,顾长风去队部领通知,温乐瑜正想去找沈听澜,就见一个穿着花棉袄的老太太叉着腰站在院门口,三角眼使劲剜着她:“你就是那个嫁错的新媳妇?哼,一看就是个娇滴滴的赔钱货,到了乡下准得哭鼻子!”
是恶婆婆张氏!书里她可没少刁难原主!
温乐瑜吓得往后缩了缩,刚想躲,身后就传来沈听澜的声音:“张大妈您这话不对吧?”
沈听澜挎着顾二柱的胳膊,军大衣敞开着,露出里面的红嫁衣,气势汹汹地说:“我家乐瑜胆子小,但心细,缝补浆洗样样行;我力气大,挑水劈柴不含糊。咱俩加起来,比俩壮汉都顶用,到了乡下也是好劳力,咋就赔钱货了?”
顾二柱在旁边帮腔:“就是!我嫂子和我媳妇,那都是顶呱呱的!我妈您就等着瞧,到了靠山屯,保管给您挣回大红花!”
张氏被堵得没话说,狠狠“呸”了一声:“等着瞧!下乡累死你们!”
顾长风正好回来,手里拿着两张通知,淡淡瞥了张氏一眼:“妈,队里说让您也去靠山屯帮忙做饭,您不是总说家里饭吃腻了吗?”
张氏的脸瞬间僵住,嘟囔着“谁要去那穷地方”,转身溜了。
温乐瑜看着沈听澜冲她挤眼睛,突然“噗嗤”笑了出来。沈听澜凑过来,偷偷说:“嫁错了才好呢!你看顾长风多稳重,比顾二柱靠谱多了;我跟这混球吵吵闹闹的,也比对着个闷葫芦强!”
顾二柱立刻嚷嚷:“谁混球啊!我这叫活泼!”
顾长风把通知递给她们,嘴角难得带了点笑意:“收拾东西吧,下午就出发。”他看向温乐瑜,眼神柔和,“把厚衣服都带上,靠山屯冷。”
温乐瑜点点头,心里暖烘烘的。她偷偷看了眼沈听澜,对方正揪着顾二柱的耳朵让他去搬行李,脸上的笑比朝阳还亮。
是啊,嫁错了又怎样?只要身边有闺蜜,有愿意护着自己的人,再苦的日子,也能撸起袖子往前闯!
收拾行李时,温乐瑜发现顾长风悄悄在她的包袱里塞了两包红糖,还有一双厚棉袜。而沈听澜则偷偷告诉她,顾二柱把攒了半年的私房钱全塞给她了,说“乡下肯定缺零花钱,别委屈自己”。
温乐瑜摸着红糖包,突然觉得,这场乌龙错嫁,说不定是命运最好的安排呢。
下午出发时,顾长风帮温乐瑜扛着大包袱,顾二柱则被沈听澜逼着背了个比他人还高的行李卷,嘴里还不停念叨:“我媳妇力大如牛,一掌能劈碎十块砖头,厉害吧?到了乡下肯定没人敢欺负咱!”
沈听澜回头瞪他:“少吹牛,到了那儿先劈十块砖给我看看!”
“劈就劈!”
看着他们吵吵闹闹的背影,温乐瑜靠在顾长风身边,轻声说:“长风哥,我们一定会好好的,对吗?”
顾长风低头看她,眼里的温柔像化不开的蜜糖:“嗯,一定会。”
马车缓缓驶离村子,奔向远方的靠山屯。路两旁的白杨树向后退去,阳光透过枝叶洒在他们身上,暖融融的。温乐瑜知道,前面的日子会很苦,但只要身边这些人在,再难的坎,也能笑着迈过去。
这场错嫁洞房的惊喜,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