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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道深处的寒意顺着岩壁往上爬,钻进明澈的骨缝里。他靠在千年竹根上,指尖反复摩挲着泛黄的布条,师父的字迹在竹笛青光下微微发颤,“青面与我同出一脉” 九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腹发麻。腕间的 “尘” 字珠突然剧烈震颤,与竹根芯部的震颤形成诡异的共鸣,珠身浮现出细密的血管状纹路,纹路尽头,竟与布条上的暗红血渍完美贴合。

“血缘……” 明澈低声重复,喉结滚动着咽下涌上的腥甜。他想起师父临终前浑浊的眼睛,那时老人抓着他的手,指甲几乎掐进皮肉,“守住竹珠,就是守住涤尘宗的根……” 当时只当是嘱托,此刻才惊觉,那或许是在暗示这颗 “尘” 字珠里,藏着与青面同源的血脉之力。

竹根突然发出 “咔” 的轻响,一道裂缝从根须缝隙蔓延开来,露出里面泛着银光的竹髓。明澈将青铜残页贴近裂缝,两半残页突然自行旋转,拼合成完整的圆盘,盘心的 “锁灵阵” 阵图亮起红光,红光顺着竹根的纹路游走,在岩壁上投射出三百年前的画面:

年轻的师父跪在祭坛前,对面的青面祭司摘下面具,两人眉骨处的月牙形疤痕如出一辙。青面祭司举着蚀魂藤,藤蔓尖端抵着师父的咽喉:“你我同是竹面教圣女的后裔,凭什么你能做涤尘宗的传人?” 师父的竹笛抵着自己的心口,血珠顺着笛孔滴落,“我不会让血煞苏醒,哪怕用这血脉陪葬。”

画面到这里突然碎裂,化作无数光点钻进明澈的眉心。他猛地按住额头,剧痛中浮现出更多记忆碎片 —— 师父教他吹《涤尘引》时,总在某个转音处刻意停顿;青面祭司的虚影说话时,尾音的颤音竟与师父临终前的语调重合。

“原来如此……” 明澈捂住胸口,“尘” 字珠烫得像团火,“你们不仅容貌相似,连气息都带着同源的竹香。” 他将布条凑到鼻尖,上面除了药味,还萦绕着缕极淡的甜香 —— 那是回音谷特有的 “双生竹” 的香气,传说这种竹子一蒂双生,开花时必同枯同荣。

洞道外突然传来竹制号角的长鸣,三短一长,是守山人 “求援” 的信号。明澈旋身站起,青铜残页在掌心自动合拢,化作巴掌大的圆盘。他望着洞口的方向,藤蔓的影子在火光中扭曲成蚀魂藤的形状,兵器碰撞声混着惨叫传来,比刚才更密集,显然守山人的防线正在崩溃。

“必须出去了。” 明澈将圆盘塞进竹制香囊,又从怀中摸出七根雪心草汁浸泡的竹枝,按照北斗阵形插在洞道入口,每根竹枝顶端的绒毛都朝着外侧 —— 这是涤尘宗的 “逆生阵”,能让闯入者陷入时间循环的幻境。布置完毕时,“尘” 字珠的血管纹路突然亮起,映得他眼底泛着红光,“青面想要血脉之力,我便给你。”

刚走出洞道,夜风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守山人的营地在火光中坍塌了大半,竹制栅栏被蚀魂藤绞成碎片,地上散落着染血的山纹木牌,其中一块的背面刻着 “七” 字,与黑袍人令牌上的标记一致。三个黑袍人正围着最后两个守山人,为首者举着竹制长刀,刀身缠着的蚀魂藤正往守山人脖颈里钻。

“明澈仙长!” 幸存的守山人嘶哑呼救,他的左臂已被藤叶吞噬,露出森白的骨茬,“内鬼是七叔!他带着青面去了祭坛!”

明澈的竹笛青光暴涨,笛音如瀑布倾泻而下,将黑袍人的长刀震飞。他旋身落在守山人面前,竹珠串化作光盾挡住蚀魂藤的扑咬:“祭坛的位置?”

“回音谷最深处的唤煞坛!” 守山人咳出鲜血,指着西侧的竹林,“那里的千年竹根连着血煞的心脏,七叔说…… 说用你的血脉能提前唤醒血煞……”

话音未落,黑袍人突然狂笑:“说得好!” 他摘下面具,露出与青面祭司一模一样的月牙疤痕,只是这道疤痕上嵌着细小的竹屑,“明澈,你以为能逃得过血脉的召唤?三百年前你师父没逃掉,你也一样!” 他突然扯开衣领,心口处的竹纹正顺着血管游走,与明澈腕间的 “尘” 字珠产生共鸣,“看清楚了,这是我们共同的印记!”

明澈的瞳孔骤然收缩。黑袍人心口的竹纹尽头,同样有个 “尘” 字虚影,只是那虚影泛着青黑,像是被魔气浸染。他突然想起布条上 “破阵需以‘尘’字珠引自身精血” 的话,指尖在 “尘” 字珠上用力一按,珠身裂开道细缝,一滴鲜红的血珠滚落在地。

血珠落地的瞬间,周围的蚀魂藤突然停止蠕动,藤叶朝着血珠的方向剧烈颤抖。黑袍人发出痛苦的嘶吼,心口的竹纹像被灼烧般冒烟:“不可能…… 你的血怎么会……”

“因为这不是召唤,是净化。” 明澈的笛音陡然转急,《涤尘引》的破邪调混着血脉之力扩散开来,血珠在地面化作光纹,顺着蚀魂藤的藤蔓游走,所过之处,青黑的魔气尽数消散,“竹面教用血缘控藤,却不知这血脉本是涤尘宗用来净化邪祟的钥匙。”

黑袍人在光纹中蜷缩成球,身体化作无数竹片飞溅,只留下块青黑色的令牌。明澈捡起令牌,背面刻着的 “七” 字正在消退,露出底下的 “守” 字 —— 果然是内鬼七叔的物件。

“多谢仙长。” 幸存的守山人捂着断臂,指缝间漏下的血滴落在光纹上,竟泛起莹白,“七叔带走了最后半块‘唤煞坛’阵图,说要在亥时前布完七阵……”

明澈望向西侧的竹林,那里的夜空被火光染成诡异的橘红色,千年竹根的震颤越来越清晰,像是血煞的心跳正在加速。他将雪心草粉末递给守山人:“敷好伤口去镇西二舅家,告诉阿竹,初七亥时前,我会带解药回去。”

“可是仙长……”

“去吧。” 明澈打断他,竹笛的青光在夜色中划出笔直的轨迹,“有些债,总得有人去还。”

他朝着回音谷深处走去,“尘” 字珠的血脉纹路在腕间越发明亮,与远处祭坛的红光遥相呼应。夜风里传来青面祭司的长啸,带着既兴奋又愤怒的复杂情绪,像是在迎接一场迟到三百年的对决。

离初七亥时,还有三个时辰。明澈握紧竹笛,骨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的青铜残页正在发烫,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破页而出。他知道,当 “尘” 字珠的血与祭坛的土相融时,所有的秘密 —— 师父的选择,青面的执念,涤尘宗与竹面教的恩怨 —— 都将在血煞苏醒的瞬间,揭开最终的谜底。

明澈的 “尘” 字珠在空中剧烈旋转,血色内核喷薄出的红光突然凝成道光柱,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失重感瞬间攫住四肢,仿佛坠入无底深渊,耳边的风声变成圣女缥缈的吟唱,那歌声裹着双生竹的甜香,穿透三百年的时光,在意识深处炸开 ——

他站在片银白色的花海中,双生竹的花瓣没到膝盖,每片花瓣都托着颗晶莹的露珠,露珠里倒映着两个一模一样的男婴脸庞。月光从竹梢漏下,在花瓣上织出细碎的银网,网中央,圣女正跪在祭坛前,玄色长袍的下摆被露水浸得半透,露出里面绣着的双生竹暗纹。

“他们是天地的馈赠,不是血煞的祭品。” 圣女的声音清冽如冰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指尖捏着枚竹制发簪,簪头的 “面” 字符号被她捏得发白。她怀中的两个襁褓动了动,男婴们同时发出细碎的啼哭,哭声撞在周围的竹柱上,反弹出温暖的回音。

竹面教教主的黑袍在花海中拖出长长的阴影,蚀魂藤缠绕的权杖点在地上,花瓣瞬间枯萎成青黑色:“圣女别忘了自己的使命,竹面教养你百年,就是为了今日的双生献祭。” 权杖抬起,藤尖指向左边的男婴,“他是兄长,先献给他,血煞大人会更满意。”

圣女突然将发簪刺向自己的掌心,鲜血滴在两个男婴的眉骨上,瞬间烙下月牙形的疤痕。疤痕泛着金光,竟与明澈腕间 “尘” 字珠的纹路同源。“他们的命,由我不由你。” 她将男婴们紧紧护在怀里,黑袍无风自动,袖口的双生竹刺绣突然活过来,藤蔓顺着她的手臂攀爬,在空气中织成结界,“这疤痕是涤尘宗的血脉封印,也是竹面教的催命符 —— 三百年后,自会有人来清算这笔血债。”

明澈的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他看着圣女掌心的血珠滴落在花瓣上,每滴血都化作片微型的 “锁灵阵”,阵图中央的 “尘” 字与他青铜残页上的印记分毫不差。当教主的权杖击碎结界时,圣女突然抬头,目光穿透时光的迷雾,直直落在他的身上 —— 那双眼眸里没有惊慌,只有了然的悲悯,仿佛早已预见三百年后的相遇。

“守住血脉里的光。” 圣女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化作最后缕清风,“双生不是诅咒,是破局的钥匙……”

花海突然剧烈晃动,花瓣纷纷化作光点消散。明澈猛地回神,发现自己仍站在祭坛边缘,“尘” 字珠的血色内核已与怀中的双生竹片完全融合,竹片上浮现出圣女最后的字迹:“长为涤尘,幼入竹面,以血为契,终破邪妄。”

“原来师父是兄长……” 明澈喃喃自语,指腹抚过竹片上的字迹,突然明白师父临终前为何要藏起师娘的半块竹片 —— 那是在保护他,保护这个同时流淌着两派血脉的秘密。青面祭司的嘶吼从祭坛中央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对方心口的青黑光团正疯狂膨胀,蚀魂藤顺着七根竹柱爬上夜空,在天幕上织出巨大的 “煞” 字。

七叔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他的身体已被蚀魂藤完全吞噬,只留下只手还保持着伸向明澈的姿势,掌心攥着半块山纹木牌,木牌背面刻着极小的 “正” 字 —— 那是守山人对涤尘宗的承诺。

明澈将融合后的双生竹片按在青铜残页上,残页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阵图上的 “尘” 字飞离纸面,化作道红光钻进他的眉心。刹那间,三百年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师父在涤尘宗后山教他吹笛的场景,青面祭司在竹面教祭坛前接受传承的画面,竟在脑海中同时清晰浮现,如同亲历。

“青面,你看。” 明澈抬手,眉心的 “尘” 字红光与青面心口的光团产生共鸣,“我们都活在血脉的枷锁里,只是你选择了沉沦。” 他一步步走向祭坛中央,双生竹的花瓣从脚下生出,所过之处,蚀魂藤纷纷退避,“师父用半颗心设下的不是封印,是让你回头的路。”

青面祭司的脸在红光中扭曲,既痛苦又愤怒:“胡说!他毁了我的一切!” 黑袍下的身体开始透明,露出里面与师父相似的骨骼轮廓,“我要让血煞吞噬这世间所有的虚伪,包括你这半吊子的血脉!”

明澈站在祭坛中央,与青面祭司面对面。两人眉骨的月牙形疤痕在红光中重合,仿佛变回母体中相连的双生胚胎。“你看清楚。” 他抬手抚上青面的疤痕,“这不是仇恨的印记,是圣女留给我们的救赎 —— 她早就知道,只有两派血脉真正相融,才能彻底净化血煞。”

“尘” 字珠的光芒突然暴涨,将两人包裹其中。明澈感到自己的血脉正在与青面交融,那些三百年的仇恨、痛苦、执念,都在温暖的红光中渐渐消融。青面祭司的嘶吼变成哽咽,最后化作声模糊的 “兄长”,身体与明澈的身影渐渐重叠,化作道纯粹的红光,钻进青铜残页的阵图中央。

祭坛的红光在亥时正点达到极致,随后缓缓收敛,渗入地底。蚀魂藤彻底枯萎成灰烬,七根竹柱上的符文褪去血色,露出涤尘宗的 “守正” 二字。明澈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他低头看着掌心的青铜残页,残页上的双生竹图案正在发光,旁边多了行新的字迹,是他与青面共同的笔迹:“血脉无对错,心正即归途。”

意识消散前,他仿佛又听见圣女的吟唱,那歌声里,两个男婴的啼哭声渐渐变成清脆的竹笛声,在回音谷的花海中久久回荡。

三天后,阿竹在二舅家的窗台上发现了竹笛和竹珠。竹珠里的纸条旁,多了半块双生竹片,与她娘梳妆盒里的半块正好拼合。窗外的双生竹开得正盛,银白色的花瓣上,两只蝴蝶并肩停驻,翅膀的纹路,像极了明澈与青面眉骨的疤痕。

阿竹指尖抚过竹笛上的 “尘” 字刻痕时,窗台上的竹珠突然发出细碎的嗡鸣。晨雾正从窗棂缝隙钻进来,在青光中凝成细小的光尘,竹珠的血色内核透过光尘,在墙壁上投下跳动的光斑,像极了明澈腕间 “尘” 字珠的血脉纹路。她连忙将双生竹片凑到珠身,两半竹片与珠内的血色内核瞬间形成三角共鸣,青光从珠孔中涌出,在弥漫的雾气里投射出明澈最后的画面:

他站在祭坛中央,青面祭司的身影正与他重叠,两人眉骨的月牙疤痕在红光中融成完整的圆。祭坛周围的千年竹根正在发光,根须间渗出的银白汁液顺着裂缝流淌,在地面汇成微型的回音谷地形。“血脉本无正邪,” 明澈的声音混着青面的哽咽从竹珠里传出,带着竹节摩擦的质感,“只是被人心分出了黑白。” 青光里,他抬手将青铜残页按进祭坛裂缝,残页上的 “守正” 二字突然化作两道竹根,一道扎进明澈心口,一道钻进青面咽喉,根须交汇处开出朵银白色的双生花,花瓣上滚动的露珠里,倒映着三百年前圣女的侧脸。

画面消散时,竹珠的嗡鸣渐歇,晨雾已悄然散去,阳光穿过窗台上的双生竹叶片,在纸条上投下细碎的叶影。珠内的纸条上又多了行小字:“阿竹,雪心草在西坡的石缝里,能解蚀魂藤的余毒。” 阿竹猛地抬头,发现窗台上的竹笛正泛着微光,笛孔里渗出几滴晶莹的液珠,落在手背上凉丝丝的,带着雪心草特有的清苦,液珠滚落的轨迹,竟与她昨夜梦见的明澈泪痕重合。

“娘!” 她转身冲进里屋,阿竹娘正靠在床头咳嗽,窗纸被风掀起一角,晨光落在娘手腕的蚀魂藤痕迹上,青黑色的纹路在光线下泛着金属般的冷光。阿竹将竹笛液珠滴在娘的伤口上,青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露出底下淡粉色的新肉,空气中突然飘来缕双生竹的甜香,像是从遥远的花海顺着晨光飘来。“这是明澈仙长留下的?” 阿竹娘握住女儿的手,指腹抚过她掌心的薄茧 —— 那是连日来晾晒雪心草磨出的,“他说过,善良比血脉更重要。”

阿竹突然想起明澈临走前的眼神,那时他望着镇西的方向,竹笛在指尖转了三圈,西坡的风正掀起他的衣袍下摆,露出腰间悬挂的半块双生竹片。她掀开床底的木箱,里面藏着守山人七叔的那半块山纹木牌,木牌背面的 “正” 字被血渍浸得发黑,牌身边缘的竹纤维在潮湿的空气里微微卷曲,像极了临终前蜷缩的手指。三日前收拾守山人营地时,她在烧焦的竹柱下捡到这木牌,当时牌身还沾着蚀魂藤的枯屑,在晨露中泛着青黑的光。

“娘,我去趟西坡。” 阿竹将竹笛别在腰间,双生竹片塞进贴身的布袋。刚走出院门,就看见幸存的守山人站在老槐树下,槐树的新芽正顺着他断臂的绷带缠绕,嫩绿的枝条上挂着昨夜的雨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他断臂处缠着新的绷带,绷带上用竹汁画着涤尘宗的符文,符文在光影中若隐若现,与明澈竹笛上的刻痕遥相呼应。“阿竹姑娘,” 守山人递过个竹制罗盘,盘面刻着回音谷的地形,木纹里还嵌着细小的雪心草籽,“这是明澈仙长托我转交的,说你能看懂。”

罗盘的指针始终指着西坡的方向,针尾嵌着的微型竹鹤嘴里,衔着片干枯的雪心草叶,叶片的脉络在光线下清晰可见,像幅缩小的回音谷地图。阿竹突然想起明澈教她辨认草药时说的话:“雪心草的根须会朝着有光的地方生长,就像人心总向着希望。” 她握紧罗盘往西坡走,路过二舅家的菜园时,发现被蚀魂藤毁掉的菜畦里,竟冒出簇嫩绿的新芽,芽尖顶着点银白,像极了双生竹的花瓣,周围的泥土里还残留着藤叶腐烂的暗褐色印记,却在新芽周围化作肥沃的养分。

西坡的石缝里果然长满了雪心草,叶片上的露珠在阳光下泛着七彩光,光里浮动着细小的竹纹,那是涤尘宗特有的 “清心纹”。山风穿过石缝,带着雪心草的清苦掠过耳畔,像极了明澈吹奏《涤尘引》时的尾音。阿竹蹲下身采摘时,指尖被草叶边缘的细齿划破,血珠滴在草茎上的瞬间,整片石缝突然震动,露出底下的竹制暗格,暗格边缘的青苔里还嵌着半片竹笛的碎片,笛身上的 “尘” 字刻痕依稀可辨。暗格里放着本泛黄的册子,封面上是涤尘宗的 “尘” 字标记,纸页边缘已经发脆,却在山风里发出坚韧的轻响,第一页的字迹与明澈如出一辙:

“三百年前,圣女用双生竹的种子设下结界,让回音谷成为血脉的试炼场。守山人世代守护的不是祭坛,是让迷失者回头的路标。阿竹,当你看到这本册子时,或许会明白 —— 真正的传承从不是血脉,是愿意为他人弯腰的善良。”

册子的最后夹着张地图,标注着回音谷七处竹面教遗址,每个遗址旁都画着小小的雪心草,草叶的数量正好对应着遗址被净化的年份。阿竹将地图折好塞进袖中,起身时发现西坡的风正顺着竹笛的孔眼流淌,发出《涤尘引》的调子,风穿过笛孔的震颤让她指尖发麻,像是明澈正握着她的手教她吹奏,只是在某个转音处,多了个属于孩童的稚嫩变调 —— 那是她小时候跟着明澈学吹笛时总吹错的地方,当时他笑着说:“错了也没关系,音乐本就没有标准答案。”

回到镇上时,夕阳正染红天际,将镇子的竹制屋顶都镀上层金红,炊烟在暮色中袅袅升起,与西坡飘来的双生竹香气缠绕在一起。阿竹将雪心草熬成药汤,陶土药罐在柴火中发出细微的爆裂声,药香混着柴火的烟味弥漫了整个院子。她分给镇上所有被蚀魂藤伤过的人,每个人接过药碗时,碗沿都留下淡淡的竹纹印记 —— 那是她用明澈留下的竹片擦过碗口的痕迹。药汤熬好的瞬间,窗台上的双生竹突然开花,银白色的花瓣飘落在药罐里,汤面浮起的泡沫竟组成个小小的 “尘” 字,随着汤药的翻滚轻轻晃动。

深夜,阿竹梦见明澈站在双生花海中,月光从花海上方倾泻而下,将他的身影镀上层银边。身边的青面祭司正摘下面具,露出张与师父相似的温和面容,两人脚下的花瓣正在发光,组成《涤尘引》的乐谱。他们朝她挥手时,竹笛与竹珠突然从她怀中飞出,融入花海的银光里,化作两只银白色的蝴蝶,翅膀上的纹路正是明澈与青面的月牙疤痕。醒来时,她摸了摸枕边的竹制罗盘,指针已不再指向西坡,而是朝着东方的晨曦,那里正有新的竹苗破土而出,根须交织着,分不清是涤尘宗的坚韧,还是竹面教的盘曲,却在晨光中共同舒展着嫩绿的新叶。

三年后,阿竹成了镇上第一个会辨识草药的姑娘,她教孩子们吹《涤尘引》的竹笛是用西坡的新竹做的,笛身上刻着小小的雪心草图案。她总在那个转音处故意停顿,笑着说:“这里要像明澈仙长那样,留点心给别人。” 西坡的雪心草年复一年地生长,石缝里的竹制暗格被她改成了信箱,往来的旅人常会留下自己的故事,而每个故事的结尾,都画着株双生竹,竹下总有片小小的雪心草。

有个戴斗笠的异乡人曾问她:“听说三百年前这里有场大战?” 阿竹正将晒干的雪心草塞进竹篮,阳光穿过她发间的双生竹花瓣,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花瓣的影子随着风轻轻摇晃,像在跳支古老的舞蹈。她闻言抬头笑了,声音里带着竹笛般的清越:“没有大战哦,只有两个迷路的人,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斗笠下的人突然抬手按住眉骨,那里似乎有块淡淡的疤痕,被斗笠的阴影遮住了大半。他放下一锭银子,银子上还沾着西坡的泥土,转身走进竹林时,阿竹看见他腰间挂着半块山纹木牌,木牌背面的 “正” 字,在阳光下泛着莹白的光,与她窗台上的双生竹花瓣相互映照,组成幅完整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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