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尘一脚踏进洞口,七窍血痕未干,喉间腥甜翻涌,可他没停。那股熟悉的气息——带着火莲余温的古老波动——从洞穴深处传来,像是一根无形的线,把他魂魄都拽了进去。
洞壁两侧,密密麻麻刻满了名字。
云氏族人,一个不落。
每一笔都深如刀凿,血迹斑驳,仿佛不是刻出来的,而是用命一笔一笔填进去的。有些名字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燎过;有些则泛着青灰,似被寒气冻裂。云逸尘目光扫过,心口像被铁钳夹住,每看一眼,五脏六腑都跟着抽搐。
“别看。”楚寒低喝,声音沙哑,“这些字沾了执念,看久了,魂会被勾走。”
话音未落,他自己却踉跄一步,左臂青光暴起,皮下似有蛇形物游走,整条手臂扭曲如枯枝。他咬牙闷哼,剑柄狠狠杵地,才没跪下。
慕容雪反应极快,指尖银丝一闪,毒线如蛛丝般缠上楚寒手腕,顺势钻入经脉。她眉头一皱:“邪气在啃他的魂,这伤……比我想的还脏。”
“不是林玄风下的手。”云逸尘盯着墙末那行墨迹未干的小字——“云母未死,子勿入内”,指尖触上去,血痕竟在字上晕开,像被什么吸了进去。
“你娘在拦你。”慕容雪沉声,“可她若真活着,为何不现身?”
“她不能。”云逸尘抹去鼻血,声音冷得像冰,“有人用她的命布了局,她在替我挡灾。”
话音刚落,脚下地面微微震颤,铭文墙开始泛起幽光,那些名字仿佛活了过来,一个个浮现出临死前的画面——族人被钉在柱上,心口挖空,鲜血顺着沟槽流入地底;孩童被悬于半空,七窍渗黑气,最后化作一具干尸;老祖祠堂火起,祖宗牌位尽数炸裂,唯有一块残碑飞出,刻着“云母未亡”四字。
云逸尘双目赤红,火莲在丹田内狂转,几乎要破体而出。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他清醒,同时将残布按在心口。布片滚烫,焦痕与墙纹共鸣,嗡鸣声中,幻象稍稍退散。
“走!”他低吼,一步踏出。
慕容雪紧随其后,银丝在前开路,毒力化阴,与墙中邪气对冲。楚寒拖着左臂,脸色发青,却仍咬牙跟上。三人如逆流而上的鱼,在血名之墙的侵蚀中艰难前行。
终于,通道尽头,豁然开朗。
一座圆形祭坛矗立中央,高约三丈,通体由黑曜石砌成,表面刻满云家古纹,与残布上的焦痕如出一辙。祭坛中央,一块晶石悬浮半空,通体湛蓝,内有灵光流转,宛如星辰凝结。它不发光,却让整个洞穴亮如白昼,空气中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仿佛连呼吸都会惊动它。
“这玩意儿……比苏家藏宝阁的‘寒魄心’还邪门。”慕容雪眯眼,“灵力内敛,却压得我毒脉发麻。”
“不是宝物。”楚寒盯着晶石,声音低沉,“是阵眼。”
话音未落,祭坛四周浮起三道云纹锁链,如活蛇般盘旋,锁尖直指三人。地面刻纹也亮起,形成反噬阵,只要灵力波动稍强,便会引爆禁制。
云逸尘取出残布,覆于地面阵纹之上。焦痕与纹路契合,光芒微弱,反噬阵暂时压制,但锁链仍在游走,随时可能发动。
“硬闯不行。”慕容雪指尖凝毒丝,轻轻一弹,毒线如雾般散开,模拟云家血脉波动。锁链微微偏移,但下一瞬又调转方向,直扑而来。
楚寒一剑划出,剑气轻点阵眼,制造瞬时真空。云逸尘趁机前冲十步,离祭坛仅剩三丈。
可就在这时,楚寒剑尖离晶石三寸,左臂青光骤闪,整条手臂剧烈抽搐,剑身嗡鸣不止,仿佛被什么力量拉扯。
“不对劲。”慕容雪眼神一凛,“这晶石……认得你?”
楚寒没答,额角冷汗直下,只低声挤出一句:“它在叫我的名字。”
云逸尘目光一凝,却不再犹豫。他踏上祭坛最后一阶,掌心金纹灼烧如烙,火莲真气涌出,注入祭坛核心。
阳炎之力刚入,封印纹路亮起,却未破。
“需要三种灵力。”慕容雪瞬间明白,“阳炎、阴蛊、剑魄,缺一不可。”
“你疯了?”楚寒喘息,“这种封印,三人同契一旦失败,当场爆体!”
“那你滚下去。”云逸尘冷冷道,“我一个人上。”
楚寒一愣,随即咧嘴笑了,笑得惨烈:“行啊,你倒是狠。可你娘要是知道你为了块石头把命搭上,非从地底下爬出来抽你不可。”
他抬手,剑尖刺掌,精血滴落,剑魄共鸣,剑气如龙缠绕祭坛。
慕容雪咬破指尖,本命蛊毒化作阴流,顺着银丝注入核心。
三股力量交汇,祭坛轰鸣,封印纹路寸寸裂开,晶石嗡鸣震颤,内部灵光暴涨。
就在此时,晶石深处,浮现出一道模糊人影。
女子素衣长发,面容清冷,唇微动,无声。
云逸尘瞳孔骤缩——那是他娘。
可没等他开口,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残音,极轻,却如雷贯耳:
“……信他……”
他猛地转头,看向楚寒。
楚寒正盯着晶石,眼神复杂,左臂青光未散,低语一句:“那声音……不是你娘。”
话音未落,封印裂开刹那,晶石低鸣,洞壁铭文墙集体黯淡,仿佛所有名字的执念都被抽走。祭坛震动,晶石缓缓下降,似在等待触碰。
云逸尘伸手欲取。
楚寒突然抬手,一把扣住他手腕。
“别。”楚寒声音沙哑,“这东西认主,不是谁都能碰的。”
“你怕我死?”云逸尘冷笑。
“我怕你碰了之后,再也分不清谁在帮你,谁在害你。”楚寒盯着他,眼神如刀,“你娘让你别进来,可你还是来了。现在,你要信她,还是信这块会说话的石头?”
云逸尘没答,只是缓缓抬手,指尖离晶石仅剩一寸。
晶石内,那道人影忽然转头,直视他。
嘴唇开合,这一次,他听清了。
“杀他。”
云逸尘心中一惊,不知这‘他’指的是楚寒还是其他未知存在,但此刻容不得他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