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宗后山禁地,渡虚台。
昔日庄严肃穆的祭台,此刻被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气息所笼罩。高台由不知名的灰白色巨石垒成,表面刻满了古老而斑驳的符文,这些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纹路,此刻正被海量极品灵石灌注的磅礴灵气点亮,散发出越来越刺目的光芒。符文流转,引动周天灵气疯狂汇聚,使得台顶上空的空间开始扭曲、模糊,仿佛一块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起无形的涟漪。一座庞大而复杂的古阵,正在缓缓苏醒。
高台四周,落霞宗所有幸存的长老与核心弟子肃然而立,面色凝重,目光尽数聚焦于台顶那几道身影之上。无人言语,只有灵石投入阵眼时发出的嗡鸣、符文亮起的细微噼啪声、以及压抑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寂静。
台顶,决死小队全员集结。
冷云霓立于最前,一身素白剑袍,左袖空荡,随风轻摆。她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眸子却深邃如古井,混沌色的剑心光华内敛,周身气息沉静而诡异,仿佛与周遭空间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共鸣。她手中紧握炎髓令,指尖微微泛白。
她的左侧,是焚刀谷屠烈副谷主。他魁梧的身躯如同铁塔,断臂处裹着渗血的绷带,独目赤红,周身煞气翻涌,仿佛一头压抑着滔天怒火的洪荒凶兽。那柄门板似的赤红巨刀“焚天”斜挎身后,刀身嗡鸣,渴望着饮血。
她的右侧,是雪山派凌寒指挥使。他裹着冰熊皮氅,面容冷峻如万载寒冰,气息虽略显虚浮,却带着历经百战淬炼出的极致冷静。腰间悬挂的“冰魄令”散发着丝丝寒气,与脚下阵法隐隐呼应。
稍后一步,是浩然书院孟希声院主。他儒袍略显陈旧,面容清癯,眼神却温润而坚定,周身浩然清气流转,如同浊世中的一盏明灯。他手中捧着一卷古朴竹简,正是那《正气歌》残卷。
四人身后,二十名精挑细选出的元婴后期死士默然肃立。他们来自各派,衣着各异,却同样眼神锐利,气息沉凝如磐石。每人身上都配备了宗门压箱底的符箓、丹药、以及用于自毁或传递讯息的特殊法器。他们清楚自己的使命——策应、断后、乃至……殉道。
整个队伍,弥漫着一股有去无回的惨烈气息。
俞青峰的身影出现在高台边缘,并未踏上祭台。他依旧一袭黑袍,面容平静,目光缓缓扫过台上每一张面孔,最后定格在冷云霓身上。那目光复杂难明,有关切,有嘱托,有无法言说的沉重,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坚毅。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一切尽在不言中。
冷云霓迎着他的目光,重重地点了点头。千言万语,化作决然。
随即,俞青峰双手结印,源海心印的力量轰然爆发,化作一道璀璨的云霞光柱,注入古阵核心!与此同时,台下所有长老弟子,同时将自身真元毫无保留地灌注于阵法基座!
嗡——!!!
渡虚台剧烈震颤!所有符文瞬间亮到极致,刺目的光芒将整个后山映照得如同白昼!台顶的空间扭曲到了极限,一个深邃无比、散发着混乱与死寂气息的空间漩涡,缓缓成型!漩涡另一端,隐约可见一片光怪陆离、充满毁灭性能量的诡异景象——那便是彼岸的边缘!
“阵启!速入!”俞青峰的声音如同惊雷,在每个人识海中炸响。
“走!”冷云霓清叱一声,毫不犹豫,化作一道混沌流光,率先冲入那令人心悸的空间漩涡!
“焚刀谷的儿郎,随老子杀过去!”屠烈狂吼一声,煞气冲天,紧随其后。
凌寒一言不发,冰蓝身影如电射出。孟希声口诵真言,浩然清气护体,踏步而入。二十死士面无惧色,化作道道流光,毅然投入漩涡!
就在最后一名死士身影没入漩涡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空间漩涡猛地一阵剧烈扭曲,边缘处竟撕裂开数道细微的黑色裂痕!一股冰冷、邪恶、远超之前的恐怖意志,如同毒蛇般顺着裂痕骤然探入,直刺漩涡中心的冷云霓!
是陷阱!彼岸竟早已察觉,并在此刻发动了偷袭!
“小心!”俞青峰瞳孔骤缩,厉声警告,同时全力催动心印,试图稳定漩涡,封堵裂痕!
冷云霓身处漩涡通道,感受最为清晰!那偷袭的意志阴毒无比,直指她新生剑心与彼岸本源相连的那丝微妙感应,竟是要引动她体内幽暗底蕴反噬!
电光火石之间,冷云霓混沌剑心疯狂运转,赤金与淡金光华大盛,强行压制住那丝蠢蠢欲动的幽暗!同时,她炎髓令反手斩出一道混沌剑罡,并非攻向那意志,而是斩向自身与那意志之间的无形联系!
嗤!
剑罡过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强行斩断!那偷袭的意志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迅速缩回裂痕。
然而,这一下干扰,使得空间漩涡的稳定性大降!通道内能量乱流瞬间暴走!
“稳住!”凌寒急喝,冰魄令爆发出璀璨蓝光,试图冻结紊乱的空间。
“给老子开!”屠烈焚天巨刀怒劈,斩开一道袭来的能量风暴。
孟希声浩然正气化作光罩,护住部分死士。冷云霓更是将剑心感应催至极限,艰难地引导着队伍在狂暴的乱流中穿梭。
但依旧有数名死士被乱流卷走,瞬间消失在无尽的虚空裂痕之中,连惨叫都未能发出。
经历了一番惊心动魄的挣扎,队伍终于冲破了最混乱的区域,前方漩涡出口的景象逐渐清晰——那是一片更加荒芜、死寂,天空悬挂着扭曲光带、大地布满诡异晶簇的陌生地域。
彼岸,到了。
冷云霓率先冲出漩涡,落在一片焦黑的土地上,踉跄几步才稳住身形。她回头望去,只见漩涡正在身后急速缩小、消失。
跟出来的,只有屠烈、凌寒、孟希声,以及……十一名浑身带伤、气息萎靡的死士。
初次交锋,未遇敌踪,已折九人!
冷云霓看着身后仅存的同伴,又望向眼前这片充满恶意与未知的诡异世界,深吸了一口冰冷刺骨、带着硫磺与腐朽气息的空气,混沌色的眼眸中,凝重与决然交织。
远征,始于鲜血。前路,唯有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