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洞内,那狂喜到扭曲的咆哮,如同一场盛大的、奏响在毁灭前夜的交响乐。
怪物,曾经的秦淮茹,用它那四只狰狞的臂刃指着何雨水衣袖上那个小小的破洞,发出了一连串混杂着无数男女老少声音的、癫狂至极的笑声。
“哈哈哈哈!看到了吗?!何雨水!你的力量并非无敌!你也会被伤到!你那身乌龟壳,被我打破了!!”
那笑声里,充满了大仇得报的快意,充满了底层蝼蚁掀翻神座的扭曲兴奋。
它仿佛已经看到了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神,被自己一点一点撕碎防御,最终在无尽的痛苦与哀嚎中,被彻底啃食殆尽的美妙画面!
它甚至已经能品尝到那神性血肉的滋味,那是足以让它一步登天,成为真正“鬼神”的无上祭品!
面对这震耳欲聋的狂笑,何雨水只是静静地站着。
她缓缓地、用一种近乎优雅的姿态,低下了头,视线落在了自己右臂衣袖上那个被腐蚀出的、不起眼的破洞上。
那普通的工装布料已经碳化,边缘卷曲,露出下面古铜色的、没有一丝伤痕的肌肤。
她没有说话。
然而,就在她视线垂落的那一瞬间,整个防空洞,乃至这片空间,都陷入了一种诡异到极致的死寂。
狂风停了。
尘埃凝固在了半空。
就连怪物那癫狂的笑声,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戛然而止。
并非它不想笑,而是它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比死亡本身更加纯粹的寒意,如同宇宙诞生之初的绝对零度,瞬间冻结了它体内所有沸腾的邪能与狂暴的怨念。
它看见了何雨水的眼睛。
那双深邃的凤眸里,最后一点属于“棋手”的玩味与兴致,已经彻底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浩瀚的、不包含任何情感的……虚无。
仿佛一颗即将坍缩成黑洞的恒星,在毁灭前最后的、冷漠的凝视。那里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因为对于即将归于虚无的尘埃而言,这些情绪都太过多余。
“你……”何雨水缓缓抬起眼,用那雌雄莫辨的清冷本音,轻轻地、清晰地,说出了四个字。
“惹我生气了。”
这五个字,轻飘飘的,没有任何语调的起伏,却像是一道蕴含着宇宙最终法则的敕令,悍然轰击在怪物的灵魂本源之上!
“轰——!!!”
怪物那庞大的、由怨念与邪能构筑的鬼神之躯,猛地一颤,体表那坚硬的甲壳上,竟毫无征兆地迸裂开无数道细密的裂痕!仿佛它存在的“概念”本身,都因为这五个字而开始崩塌!
恐惧!
一种超越了对死亡恐惧的、对“存在被抹除”的终极恐惧,终于摧毁了它所有因力量而膨胀的狂妄。
它终于明白了。
自己刚才的行为,不是蝼蚁咬伤了大象,而是一只夏虫,试图用它卑微的口器,去挑衅永恒燃烧的太阳。
而太阳,只是因为被这不自量力的举动打扰了片刻的安宁,而感到了一丝……不悦。
“逃!!”
这是怪物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它那融合了无数阴阳师怨念的灵魂,在疯狂地尖啸!
它四条狰狞的手臂猛地刨向地面,身后那条蝎子般的骨尾狠狠刺入岩层,试图以最快的速度遁入地底,逃离这片已经被神只之怒笼罩的绝死领域!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何雨水缓缓抬起了她的右手,五指张开,掌心朝上。
她没有结印,没有念咒。
她只是做了一个简单的、虚握的动作。
“嗡——”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光线、空气、声音、能量……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扭曲,如同被一个无形的漩涡疯狂地吸扯,向着她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掌汇聚!
防空洞的墙壁在无声地剥离、分解,化作最原始的粒子流。
怪物身上那狂暴的邪气,连同它赖以为生的“祖菊之心”的本源能量,都不受控制地被强行抽出,汇入那只仿佛能吞噬万物的手掌之中!
一柄剑。
一柄长约三尺,通体呈现出混沌灰色,没有任何光泽,没有任何纹饰,仿佛用宇宙诞生前最古老的“无”所铸就的古朴长剑,在何雨水的手中,缓缓凝聚成形。
那不是法宝,不是兵器。
那是“法则”的具现,是“斩灭”这一概念本身!
当这柄剑出现时,烂尾楼上,寒江雪与龙头面前的所有监控设备,在一瞬间,全部爆开!屏幕上最后定格的,是一片代表着“无法解析”的、纯粹的混沌灰色!
“我的眼睛!”寒江雪发出一声痛呼,捂住了双眼,两行血泪从指缝中渗出。
她仅仅是通过仪器窥视了那柄剑一眼,灵视就遭到了几乎永久性的创伤!
龙头猛地别过头,脸色苍白如纸,沉声喝道:“不可直视神威!”
防空洞内。
怪物已经半个身子钻入了地底,它感受到了那股足以将自己从因果层面彻底抹除的死亡危机,发出了最后一声夹杂着恐惧与不甘的灵魂嘶吼!
但何雨水只是随意地、甚至有些漫不经心地,挥动了手中的混沌之剑。
自上而下,轻轻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没有毁天灭地的爆炸。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
只有一道比发丝更细的灰色光线,在空间中一闪而逝。
那道灰线,穿过了怪物那庞大的身躯,穿过了它遁入的坚硬岩层,穿过了防空洞厚重的混凝土顶壁,穿过了整座西郊小山……最后,如同一支无形的画笔,在万米高空之上,将一朵悠然飘过的白云,也轻轻地划开了一道整齐的缝隙。
整个世界,死寂了长达三秒。
三秒之后。
“咔……”
一声轻微到几乎无法听见的碎裂声响起。
那头身高三米、狰狞可怖的怪物,连同它脚下那坚实的岩石地面,以及它头顶那厚达数米的防空洞顶,再到整座数十米高的小山……
所有的一切,都沿着那道细细的灰色光线,无声无息地、整整齐齐地、光滑如镜地……分成了两半。
没有鲜血,没有碎肉。
怪物的两半身躯,在错开的瞬间,便如同被点燃的画卷,从切口处开始,寸寸化作最细微的飞灰,连同那颗“祖菊之心”,连同那数百年的怨念,一起消散在了空气中,仿佛它们从未存在过。
风,重新开始流动。
尘埃,继续缓缓落下。
被一分为二的山体,轰然倒塌,激起漫天烟尘。
何雨水站在原地,手中的混沌之剑也随之化作虚无。她甚至没有再看一眼那崩塌的山峦,仿佛只是随手碾死了一只吵闹的虫子。
她转身,一步踏出,那属于何雨柱的身影已经出现在百米之外,只留下一句冰冷到不带任何感情的话语,在轰鸣的落石声中,清晰地回荡。
“虫子,就该有虫子的觉悟。”
然而,就在秦淮茹的灵魂彻底消散的前一刹那,她那极致的怨毒与不甘,竟凝聚成了最后一缕微不可察的黑气,没有攻向何雨水,反而如同一道无形的诅咒,瞬间跨越了空间的距离,悄无声息地,缠绕在了那根连接着何雨水与娄晓娥的、无形的因果线上。
那不是杀伐之咒,而是更加恶毒的……情咒。
“何雨水……你毁了我……我也要毁了……你最珍视的东西……我要让她……在爱你的同时……被嫉妒与猜疑的火焰……活活烧死……哈哈……哈哈哈哈……”
那怨毒的低语,只在灵性层面一闪而逝,随即彻底湮灭。
何雨水前行的脚步,微微一顿。
她那双漠然的凤眸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真正意义上的……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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