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关县的血腥味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种大战后的紧绷与萧瑟。黑牙帮总堂内,往日里喧嚣鼎沸的景象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忙碌。救治伤员,抚恤遗孤,清点损失,整合斧头帮留下的地盘和残存势力……千头万绪,压得人喘不过气。
老豹昏迷了三天才醒转,伤势极重,需要长期静养。何源虽然虚脱,但年轻底子好,恢复得较快,已经开始帮着处理一些琐事。我身上的伤口也在慢慢愈合,但左臂那次重伤留下的隐痛,在阴雨天依旧会隐隐发作,提醒着我那一夜的惨烈。
王海巍倒是说话算话,很快派人送来了“县衙协防”的正式腰牌,并且开始协助“稳定”南关县的秩序——主要是将一些趁乱打劫的地痞流氓抓起来充数,彰显官府的权威。对于黑牙帮的扩张和整合,他选择了默许,甚至暗中行了一些方便。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
然而,这种平静之下,暗流仍在涌动。斧头帮的覆灭,空出了巨大的利益真空,不仅黑牙帮在消化,另一条一直潜伏在暗处的毒蛇——盘蛇门,也开始悄然吐信。
盘蛇门,在南关县三大帮派中最为神秘。他们不像黑牙帮控制码头苦力,也不像斧头帮经营赌坊高利贷,而是专注于见不得光的生意:走私、暗杀、情报买卖。门主“毒手阎罗”罗刹,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据说用毒功夫出神入化,心狠手辣。
以往,三大帮派相互制衡,虽有小摩擦,但大体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平衡。如今斧头帮被连根拔起,黑牙帮元气大伤,盘蛇门怎么可能放过这个独霸南关县地下世界的机会?
最先出现端倪的,是几家原本向黑牙帮缴纳“平安钱”的商铺,突然声称不再需要“保护”。紧接着,两条原本属于斧头帮、被我们接手的走私线路,接连遭到不明身份人物的袭击,货物被劫,人员失踪。手法干净利落,不像普通匪类所为。
“帮主,是盘蛇门。”伤势稍愈的老豹,靠在榻上,脸色阴沉地向我汇报,“我派人查了,那几家反水的商铺,背后都有盘蛇门的影子。劫货的手法,也像是他们惯用的,先用毒,再下手,不留活口。”
何源在一旁补充道:“阳哥,我还发现,最近城里多了些生面孔,行踪诡秘,身上带着一股……药味和腥气。我试着跟踪过一个,但对方很警觉,在巷子里绕了几圈就不见了。”
我听着他们的汇报,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盘蛇门,果然按捺不住了。他们选择在这个时候发难,时机抓得很准。黑牙帮刚刚经历血战,疲惫不堪,正是最虚弱的时候。
“罗刹……”我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相比于斧头帮的嚣张跋扈,盘蛇门这种隐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毒蛇,更令人忌惮。
“帮主,怎么办?”老豹问道,“兄弟们刚喘口气,盘蛇门就来搞事!要不要我带人,直接挑了他们的几个暗桩?”
我摇了摇头:“不可。盘蛇门行踪诡秘,老巢在哪里我们都不知道,贸然动手,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落入他们的陷阱。况且,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休养生息,不宜再启大规模战端。”
“难道就任由他们蚕食我们的地盘?”老豹不甘道。
“当然不是。”我眼中寒光一闪,“盘蛇门擅长暗处行事,那我们就逼他们到明处来。他们不是想要利益吗?那就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么好的牙口!”
我心中已有定计。盘蛇门的核心是走私和暗杀,他们的命脉是渠道和信誉。
“源子,”我看向何源,“你继续盯着城里的动静,特别是那些生面孔,重点查他们和哪些人接触,货物往来在哪里集散。记住,只盯不跟,安全第一。”
“明白,阳哥!”何源点头。
“豹哥,”我又对老豹说,“你安心养伤,但帮里的事务不能停。挑选一批绝对忠诚、口风紧的兄弟,暗中放出消息,就说我们黑牙帮愿意与盘蛇门‘谈一谈’,关于斧头帮留下的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可以‘合作’。”
老豹愣了一下:“帮主,你要跟盘蛇门合作?”
“虚与委蛇罢了。”我冷笑道,“抛出诱饵,看看能不能把罗刹这条毒蛇引出来。就算引不出来,也能麻痹他们,为我们争取时间。同时,让我们的人,悄悄接触那些被盘蛇门威胁的商铺,告诉他们,黑牙帮理解他们的难处,但希望他们能提供一些盘蛇门的情报作为交换,我们可以提供暗中保护。”
这是明暗结合的策略。明面上示弱、谈合作,暗地里收集情报、分化瓦解。对付盘蛇门这种对手,不能硬碰硬,要比他们更有耐心,更狡猾。
“另外,”我沉吟片刻,“通过刘磊,给王海巍递个话,就说盘蛇门近来活动频繁,恐影响南关县来之不易的‘安定’,看他如何反应。”
王海巍追求稳定,盘蛇门的暗杀和走私显然是他不愿看到的。或许,可以借官府之力,给盘蛇门施加压力。
吩咐完这一切,我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渐渐复苏的南关县街市。击败斧头帮,只是扫清了明面上的障碍。盘蛇门这条潜藏在阴影中的毒蛇,才是真正的考验。
父母的身影再次浮现在脑海。他们神秘的身份,王海巍提及父亲时那句含糊的“死鬼老爹”,都像谜一样萦绕在我心头。或许,对付盘蛇门的过程中,能窥见一丝与他们相关的线索?
我摸了摸胸前穗禾送的平安符,又想起北关县那封带着嫌弃却暗藏关心的回信。为了能早日兑现承诺,安稳地去见她们,盘蛇门这块绊脚石,也必须踢开。
南关县的棋局,进入了更凶险的残局阶段。而我这颗棋子,要在明枪暗箭中,为自己,也为在乎的人,杀出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