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战和老狐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棘手。
雷战靠回了椅背，脸上的压迫感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闲聊语气。
“行吧，既然你坚持，那调查程序会走的。”
他话锋一转，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对了，不说这个了。我们聊点别的。”
“你觉得……总教官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让何璐和老狐狸都愣住了。
这跳跃性也太大了点吧？
从严肃的政审问题，直接跳到了八卦领导？
何璐的脑子飞速运转，试图理解雷战这个问题的用意。
这是在试探她什么？
试探她对总教官的态度？
还是说，总教官让她来这里，本身就是秦前授意的？
无数个念头在她脑中炸开，让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看着雷战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感觉自己在他面前，就像一个没穿衣服的人，所有的心思都无所遁形。
几秒钟后，她找到了最稳妥，也是唯一正确的回答方式。
她挺直了胸膛，目视前方，用标准的报告口吻回答道：
“报告雷队！”
“根据部队纪律条例，作为下级，我无权，也不能在背后评价任何一位上级长官！”
雷战看着眼前这个滴水不漏的女兵，忽然就笑了。
他甚至还轻轻地拍了拍手。
雷战的脸上，那股子压迫感已经彻底不见了，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赞赏的审视。
“何璐，你的警惕性很高，心理防线也建得足够牢固，这是成为一个优秀特种兵的必要素质。”
他话锋陡然一转，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但是，你要知道，总教官的眼睛，比我们所有人的都毒辣。”
“任何企图蒙混过关的小聪明，在他那里，都无所遁形。”
“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何璐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变，尽管她极力控制，但瞳孔的收缩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雷战把她所有的微表情都尽收眼底。
自己来到这个训练基地之后，所有行动都严格遵守纪律，从未有过任何出格的行为。
训练、学习、生活，三点一线，简单到不能再简单。
难道……
是因为自己改名字这件事，本身就引起了他的警觉？
雷战看着她变幻不定的脸色，也不再继续施压。
他摆了摆手，语气恢复了平淡。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
“回去吧。”
“别胡思乱想，好好准备接下来真正的大考。那才是决定你们去留的关键。”
何璐紧绷的身体略微一松，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是！雷队！”
她站得笔直，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关上。
雷战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露出一副头疼的表情。
一直没说话的老狐狸，端起桌上已经凉了的茶水，喝了一大口，咂咂嘴。
“嘿，这丫头，嘴是真严实。”
他慢悠悠地评价道，“不过我瞅着，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要真是个钉子，刚才你提到总教官的时候，她反应会更大，而不是现在这种……像是被戳中心事的慌乱。”
“我同意。”雷战叹了口气，整个人陷进椅子里。
“她的反应，更像是心里藏了个不能说的个人秘密，而不是危害组织安全的原则问题。”
老狐狸点了点头，“那这事儿？”
“我晚上再把她的档案从头到尾捋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明天一早，我得去跟总教官汇报。我得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是随口一提，还是真的很在意这件事。”
说到这，雷战忽然坐直了身子，一脸的生无可恋，对着老狐狸大吐苦水。
“我说老伙计，你发现没有？”
“自从接了这帮女兵，我感觉我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以前带你们这帮糙老爷们，哪有这么多破事？训练不合格就滚蛋，犯了纪律就关禁闭，简单直接，多痛快！”
“现在呢？”
他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我一个堂堂雷电突击队的队长，一个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铁血战将，现在快变成什么了？”
“我快成居委会大妈了！”
雷战越说越来气。
“我得操心她们的训练进度，操心她们的后勤保障，操心她们谁跟谁闹别扭了，还得操心她们谁来例假了肚子疼……”
“现在倒好，连改个名字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得我亲自来审！”
“我真是……我这颗为打仗而生的心，现在全他娘的被这些鸡毛蒜皮给操碎了！”
老狐狸看着他这副抓狂的样子，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
“雷婆婆，辛苦了。”
“滚蛋！”雷战没好气地骂了一句，但紧绷的脸却松弛了下来。
……
第二天，清晨。
阳光刚刚透过窗户，给总教官的办公室镀上了一层金色。
秦前正站在巨大的沙盘前，手里拿着一根指挥棒，不知道在推演着什么。
“报告！”
雷战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进。”
秦前的声音平静无波。
雷战迈着正步走了进来，在距离办公桌三步远的地方立定。
“报告总教官！关于火凤凰预备队员何璐的背景情况调查，已有初步结果。”
秦前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沙盘上，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雷战清了清嗓子，开始汇报。
“经查，何璐同志，原名和路雪。在入伍后，依据相关规定，正式申请更名为何璐。”
“其档案内有完整的更名手续和户籍证明，程序合规，没有问题。”
“她在选拔期间使用的个人代号‘和路雪’，正是沿用其曾用名。”
“我们对她的身份背景、社会关系进行了再次核查，均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汇报完基本情况，雷战稍微停顿了一下，加上了自己的判断。
这也是他想了一晚上，决定为那个“又臭又硬”的女兵说的一句话。
“总教官，我认为，何璐同志改名属于个人选择，不涉及任何原则性问题。”
“在昨天的谈话中，她表现出的心理素质和应变能力……非常出色。是一个特种兵的好苗子。”
他说完，便安静地等待着。
办公室里只有窗外传来的几声鸟叫。
几秒钟后，秦前回过身。
他脸上带着一点淡淡的笑意，点了点头。
“知道了。”
他走到办公桌后坐下，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我就是看到她档案上有个曾用名，随口问一句而已。确认一下，是我的习惯。”
他看着雷战，语气轻松。
“我并没有怀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