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半,陈默已经坐在了办公室角落的工位前。
窗外,北京城的自行车流开始汇聚成河,清脆的铃声响成一片,间或有几辆方头方脑的黄色“面的”或红色的夏利出租车穿梭其中。
远处工地传来的打桩声隐隐可闻,为这座古都奏响变革的交响。
“得,比保洁阿姨来得还早,这卷王人设算是立住了。”
陈默一边用抹布擦拭着积灰的文件袋,一边内心吐槽,“前世被资本压榨,今生自我压榨,我这劳碌命算是改不了了。”
他桌上摊着昨天没看完的《人民日报》,头版正报道着国家加强宏观调控、整顿金融秩序的新闻。
“1993年啊,”陈默泡上一杯茉莉花高碎,茶香混着旧纸张的味道,构成了独特的办公室气息,“朱老板正在上海大刀阔斧,海南房地产热还没彻底退烧,下个月就要实行‘分税制’改革了...这可是影响未来几十年的关键节点。”
收音机里传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早间新闻,夹杂着《小芳》和《涛声依旧》的旋律——李春波和毛宁的歌今年火遍大江南北。
“这审美对比后世的抖音神曲,简直是清流啊。”陈默想着,手上却没停,已经开始对那堆“文件山”进行初步分类。
八点整,同事们陆续到位。
“哟,小陈这么早?”老科员王师傅端着搪瓷缸子,慢悠悠地踱进来,看到陈默桌上已经分好的一小摞文件,略显惊讶。
“王老师早,睡不着就早点来熟悉熟悉。”陈默笑得人畜无害。
赵国庆副处长是踩着点进来的,看到陈默已经投入工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
例行早会后,赵副处长叫住了陈默:“小陈啊,来我办公室一下。”
陈默跟着走进副处长办公室,注意到赵副处长桌上摆着几张与家人的合影,还有一本《宏观经济管理》杂志。
“坐。”赵副处长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自己先坐下,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这几天熟悉得怎么样?”
“正在努力熟悉,赵处,这些历史文件很有价值,让我对咱们处的工作有了更直观的认识。”陈默回答得滴水不漏。
“很好,年轻人就是要多学习。”赵副处长满意地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厚厚的卷宗,“这里有个任务,处里考虑再三,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陈默内心警铃大作:“来了来了,经典甩锅环节即将上演!”
赵副处长推了推卷宗:“这是关于我国消费品工业发展的历年政策文件和相关报告,从八十年代初到现在,十来年的资料,之前经手过几位同志,但因为内容庞杂,脉络一直没理清。”
他顿了顿,观察着陈默的表情:“处里希望你能把这些资料整理归档,并写一份全面的综述报告,梳理政策演变历程和效果,这可是个很好的学习机会啊,能让你快速全面了解这个领域。”
陈默接过卷宗,入手沉甸甸的,估计得有五六斤重。
他翻开一看,里面各种红头文件、手写笔记、剪报和数据表格杂乱无章地塞在一起,有些纸张已经泛黄发脆。
“好家伙,这哪是学习机会,分明是考研政治加申论加公文写作三合一地狱难度的超级大礼包啊!”
陈默内心疯狂吐槽,“之前的同志不是‘没理清’,是根本没人想接这烫手山芋吧?”
表面上,他却露出感激的笑容:“谢谢处长信任,我一定努力完成这个学习任务。”
赵副处长似乎没想到陈默答应得这么痛快,愣了一下才说:“嗯,很好,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找我,时间嘛...不急,给你两周怎么样?”
“两周足够了,我尽快完成。”陈默抱着那堆“砖头”,恭敬地退出了办公室。
回到座位上,隔壁工位的大姐刘芳凑过来小声说:“小陈,你接那个活儿了?之前小李被这堆东西折腾得差点辞职,小张做了半个月也没理顺,最后都扔那儿了。”
陈默笑笑:“没事刘姐,我试试看。”
一整天,陈默几乎没挪窝。
同事们看他时而快速翻阅文件,时而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时而对着窗外发呆(其实是在回忆前世信息),都暗自摇头。
“年轻人就是有冲劲,过几天就知道厉害了。”王师傅抿着茶,对刘芳低声道。
赵副处长经过时,看到陈默专注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
下班时,陈默是最后一个走的,手里还抱着一摞文件。
门卫大爷已经认识他了:“小陈同志,又加班啊?”
“带回去学习学习!”陈默笑着回应。
实际上,回到租住的小单间后,陈默并没有立即投入工作。
他先是从街头小店买了份炸酱面解决晚餐,然后打开那台花“巨资”买的二手电脑——一台386台式机,运行着古老的wpS系统。
“没有百度谷歌,没有知网维普,这调研条件堪比原始社会啊。”陈默一边抱怨,一边却双手如飞地开始在键盘上敲击。
前世作为资深社畜,他早已练就了高效的信息检索和整合能力,加上对未来政策走向的“上帝视角”,这项任务对别人来说是噩梦,对他却像是开卷考试。
“1984年,重点扩大消费品生产...1988年,调整结构、提高效益...1991年,转换企业经营机制...”陈默一边梳理脉络,一边内心评论,“这时候的政策还在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的摸索阶段啊。”
他不仅梳理了过去的政策,还根据记忆中的历史走向,加入了精辟的分析和前瞻性建议:
“当前消费品工业发展面临的主要问题是重复建设严重、技术水平低、产品竞争力不足...建议下一步政策重点放在促进企业兼并重组、引进先进技术、培育品牌和拓展农村市场等方面...”
写到关键处,他甚至能引用具体数据来佐证自己的观点——这些数据在当下还未完全公布,但在前世却是常识。
连续三天,陈默都是最早到办公室、最晚离开的。
他不仅完成了那堆“文件山”的整理,还写出了一份长达三十页的综述报告,包括历史梳理、现状分析、问题诊断和政策建议四部分。
第四天早晨,陈默将整齐装订好的报告放在赵副处长桌上。
“赵处,您交代的任务我初步完成了,请您指正。”
赵副处长正在泡茶,差点烫到手:“什么?完成了?这才四天!”
他难以置信地翻开报告,越看脸色越惊讶,最后变得凝重起来。
报告中不仅清晰梳理了历年政策,还有许多他从未想过的观点和分析,数据详实,论证有力。
“这...这些数据你从哪里来的?”赵副处长指着报告中关于未来市场预测的部分。
“从历年统计年鉴和行业报告中交叉比对推算的,赵处。”陈默面不改色地撒谎——其实这些数据来自他前世的记忆。
赵副处长张了张嘴,最终摆摆手:“好,我先看看,你回去工作吧。”
一整天,赵副处长办公室的门几乎没开过。
有同事进去汇报工作,回来说赵处一直在看小陈的那份报告,脸色很奇怪。
下午,张处长从部里开会回来,赵副处长立即拿着报告进了处长办公室,两人关起门来谈了半个多小时。
当办公室门再次打开时,张处长直接走向陈默的工位:“小陈,这份报告是你独立完成的?”
“是的处长,参考了处里的历史档案和公开统计数据。”陈默起身回答。
张处长眼中满是赞赏:“写得很好,非常非常好!特别是对当前问题的分析和政策建议部分,很有见地!赵处,你怎么看?”
赵副处长脸色有些尴尬,勉强笑道:“确实出乎意料,小陈下了很大功夫。”
就在这时,政策研究室的王明远处长恰好来综合处办事,听到对话好奇地问:“老张,什么好东西让你这么激动?”
张处长直接把报告递给王处长:“明远你看,这是我们处新来的大学生写的综述报告,关于消费品工业政策演变的。”
王处长原本只是随意翻阅,但越看越认真,最后直接站在原地读了起来,不时点头。
“这个分析角度新颖...数据支撑有力...政策建议也具有前瞻性和可操作性...”王处长抬头看向陈默,“小陈,这是你写的?了不起啊!我果然没看错人!”
他转向张处长:“老张,你们处真是捡到宝了啊!正好,我们室最近在筹备一个关于下一步流通体制改革的研究课题,需要年轻人加入,让小陈也参与进来吧,下周三的初期研讨会让他一起来。”
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
谁都明白,能被直接调入王处长的课题组,对新人来说是难得的机会。
赵副处长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但还是强颜欢笑:“那是小陈的荣幸。”
王处长拍拍陈默的肩膀:“年轻人,好好干!我看好你!”说完拿着那份报告就走了,说是要“仔细学习学习”。
王处长一走,办公室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张处长对陈默鼓励了几句也回了自己办公室。赵副处长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最后他走到陈默工位前,挤出一丝笑容:“小陈啊,表现不错,以后这种重要任务,可以先和我多沟通交流。”
“好的赵处,这次时间紧任务重,就没来得及多请示您。”陈默回答得谦逊有礼,内心却笑开了花:“沟通交流?等着你继续给我穿小鞋吗?不好意思,哥们儿有重生buff加持!”
下班时,刘芳大姐偷偷对陈默竖大拇指:“小陈,真厉害!赵处之前把那活儿推给好几个人了,都没人完成得了。”
陈默只是笑笑:“运气好,刚好对这个领域有点兴趣。”
走在回家的路上,街边音像店正在大声播放着张学友的《吻别》——这是今年最火的歌曲之一。陈默随着旋律轻轻哼唱,心情愉悦。
“官场第一仗,完美!”他心想,“前世练就的ppt和报告技能,加上重生者的上帝视角,简直就是降维打击啊。”
不过他也清楚,这次表现太过亮眼,既赢得了机遇,也必然招来嫉妒。
未来的路,恐怕不会那么平坦。
“管他呢,”陈默看着长安街上的车流,自信地笑了笑,“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反正我知道未来三十年的天气预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