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牙峰的南麓，与北境常见的凛冽景色截然不同。一道地下热泉在这里冲破岩层，形成了一片被冰雪环抱的温泉谷地。蒸腾的热气在严寒中凝结成细小的冰晶，在阳光下闪烁着钻石般的光芒。谷地内，几株耐寒的雪松顽强地生长着，针叶上挂满了霜华。
凯尔站在谷地入口，示意护卫队在远处等候。他只带着若风，踏入了这片奇异的土地。温泉的水汽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硫磺气息，与外界刺骨的寒风形成了鲜明对比。
头，他们来了。若风轻声说道，手指不着痕迹地按在弓弦上。
谷地深处，几道身影从蒸腾的水汽中缓缓显现。为首的正是艾斯琳，她依旧穿着那身素白的长袍，但袍角绣着的冰晶纹路在热气中若隐若现，仿佛活过来一般。她身后跟着两名霜裔护卫，他们的眼神如同万年寒冰，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凯尔大人。艾斯琳的声音如同冰泉击石，清脆而冷冽，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凯尔微微欠身：艾斯琳长老。感谢你在百忙中抽空相见。
两人在温泉旁一块平坦的岩石上相对而坐。泉水汩汩地冒着气泡，蒸腾的热气在他们之间形成了一道朦胧的帷幕。
你在信中提到有了新的发现。艾斯琳开门见山，看守者之眼
凯尔从怀中取出一块特制的水晶板。这是艾莉丝和索林联合制作的记录装置，里面封存着从守望者前哨站传回的最新数据。他轻轻一推，水晶板滑过石面，停在艾斯琳面前。
这是我们在尖塔外围记录到的能量波动。凯尔说道，我想，这应该能说明很多问题。
艾斯琳的指尖轻触水晶板表面，一道微光闪过。她的眉头渐渐蹙起，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没有血色。当她抬起头时，眼中是难以掩饰的震惊。
这比我们记载中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她的声音微微发颤，上一次出现类似的能量峰值，是在三百年前。那一次，霜裔王国几乎灭族。
凯尔静静地等待着。温泉的水声在谷地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你相信了吗？良久，艾斯琳轻声问道，相信我们这些罪民之裔世代相传的警告？
我相信数据。凯尔指了指水晶板，也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在大雪山里见过被扭曲的生命，感受过那种令人窒息的力量。这不是传说，是正在逼近的现实。
艾斯琳缓缓站起身，走到温泉边。她伸手轻触水面，指尖所及之处，泉水立刻凝结成细碎的冰花。
霜裔一族，自被流放到这个世界以来，已经经历了七次大寂静她的声音如同梦呓，每一次，文明都会被推倒重来。城市化为尘埃，知识湮灭在时光中，只有最古老的岩石和我们这些的记忆，还保留着过去的碎片。
她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你知道为什么我们霜裔要在严寒中建造城市吗？为什么我们要将王都建在冰山之上？
凯尔摇头。
因为在大寂静来临时，极寒能够减缓那种力量的侵蚀速度。艾斯琳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这是我们用无数生命换来的教训。在南方，沙民选择深入地下，依靠地热和隔绝来躲避；木灵则与森林融为一体，试图用生命的韧性来对抗毁灭。而恶魔......
她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恶魔选择了另一条路。他们中的毁灭派认为，只要消灭其他种族，降低这个世界的文明总量，就能避免净化的发生。
凯尔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升起：所以他们才不断发动战争？
是的。艾斯琳点头，但还有一部分恶魔，他们自称为现实派。这些人更加危险，因为他们不满足于简单的毁灭，而是试图掌控那种力量。我们怀疑，他们一直在秘密研究尖塔的能量。
温泉的热气似乎突然变得冰冷刺骨。凯尔想起奥莱恩那双狂热的眼睛，意识到这种对力量的渴望并非法师协会独有。
我们需要合作。凯尔直视着艾斯琳的眼睛，北境愿意与霜裔共享所有的研究成果，包括我们正在开发的对抗装备。作为交换，我们希望得到你们古老记载的访问权，以及......在必要时，军事上的相互支援。
艾斯琳沉默了片刻。温泉的水声在谷地中回荡，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秘密。
我可以代表霜裔的温和派同意情报共享和有限的物资交换。她最终说道，但更深入的合作，需要得到女王和议会的认可。
她向前一步，声音压低：凯尔大人，我正式邀请你访问寒霜堡。只有让议会亲眼看到你带来的证据，亲耳听到你的提议，才有可能缔结真正的盟约。
凯尔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扫过谷地，注意到若风正在不远处与一名霜裔护卫低声交谈。虽然语言不通，但通过手势，他们似乎在交流着巡逻路线的信息。这是个好兆头。
我接受邀请。凯尔终于说道，但在此之前，我需要确保北境的防线稳固。给我十天时间。
艾斯琳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明智的决定。十天后，我会派向导在凛风哨站接应你们。她顿了顿，补充道，小心恶魔，凯尔大人。他们无孔不入，而且......他们对北境正在发展的新技术很感兴趣。
会谈结束时，夕阳已经西斜。凯尔和艾斯琳站在温泉边，以温泉水代酒，举杯共饮。
为了生存。艾斯琳说道。
为了真相。凯尔回应。
当凯尔带着队伍离开谷地时，最后一缕阳光正照在冰牙峰的顶端，将整座山峰染成了血红色。若风悄无声息地来到凯尔身边。
他们在监视我们。半精灵的声音几不可闻，东边的山脊上，至少有五个暗哨。
凯尔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意料之中。艾斯琳需要向她的族人证明，与我们的接触是安全的。他望向远方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准备回去吧，我们有很多工作要做。
夜幕降临，温泉谷地重归寂静。艾斯琳独自站在温泉边，手中握着那块记录着尖塔数据的水晶板。一名霜裔护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长老，议会那边......
我会处理。艾斯琳打断他的话，目光依然凝视着水晶板中流动的能量纹路，告诉女王，我找到了可能的盟友。一个既不会像恶魔那样疯狂，也不会像其他人类那样傲慢的盟友。
她抬头望向北境的方向，轻声自语：希望我没有看错人，凯尔大人。因为这个世界的命运，可能就寄托在你的选择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