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眠一句话砸下来。
整个团队本就不清澈的思路，彻底被搅成了泥浆。
一锅充满了荒诞气息的泥浆。
剧院里，死寂。
林小漫那张万年不变的科学脸上，表情碎了。
她看苏眠的眼神，就差把他绑上实验台，研究一下这个哺乳动物是怎么完成光合作用的。
那两位刚再为找不到方向而迷茫的助理，cpU当场烧毁。
俩人眼神空洞，就差没当场宕机。
【卧槽！卧槽！我宣布，人类的想象力，在宗主面前，就是个笑话！】
【先画一张专辑？！这是什么虎狼之词？！米开朗基罗听了想从坟里爬出来给他点烟，达芬奇听了想连夜把蒙娜丽莎改成动态ppt！】
【我懂了！我彻底懂了！宗主的商业模式，就是用一个谎言去圆上一个谎言，直到把所有人都忽悠瘸了，你就成功了！这就是资本论里没写的那一章！】
苏眠被团队呆滞的目光和直播间狂热的弹幕包围。
他内心，慌的一批。
我特么刚才说了什么玩意儿？！
画一张专辑？
这是人能想出来的主意吗？！
不对！这不是我的主意！
这是灵感！
是属于天才cEo的，跨越维度的商业直觉！
冷静！
只要我绷住了，这个离谱的主意，就是天才的策划！
他强行压下内心那个疯狂敲锣打鼓高喊“你完了”的小人，脸上挤出一个“我早已看透一切”的智者微笑。
“你们不懂。”
他摇了摇手指，语气里带着对凡夫俗子的提点。
“这叫视觉前置化内容生产！我们面对的不是普通歌手，是S级的艺术家！我们的目标用户不是普通听众，是积怨百年的灵魂！对他们而言，苍白的文字，远不如一幅充满冲击力的画面来的直接！”
他越说越顺，自我感觉被乔布斯和贾跃亭同时附体。
“我们让诡画师，用他的画，去解读楚部长的故事。他的每一笔，都是一句歌词！他的每一幅画，都是一首完整的歌！我们不是在做专辑，我们是在创造一个可以听可以看可以感受的多媒体艺术品！”
“这！才叫降维打击！”
这番充满了互联网黑话的一通瞎掰，是如此的熟悉。
如此的。。。令人信服。
林小漫看他的眼神变了。
从看傻子，变成了看一个。。。好像真有点东西的傻子。
虽然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两个助理则以经彻底被洗脑，疯狂点头，脑袋点的和磕头机一样，嘴里还念叨着：“视觉前置。。。降维打击。。。不愧是宗主！”
“好了！”
苏眠一拍手，把会议拉回正题。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向我们的艺术总监，清晰准确的传达这个价值一百万的项目需求。”
这下，所有人都闭嘴了。
他们想起那个浑身散发着“别理我，我想死”气息的、自闭到骨子里的诡画师，后脖颈子都开始冒凉气。
跟一个连打字都嫌麻烦的社恐沟通，比跟诡谈判还难。
“我建议。”
林小漫，团队唯一的科学良心，站了出来。
“根据数据库里对他的创作型人格侧写，强行下达KpI，只会引起他的逆反心理。我们应该采用引导式沟通。”
“说人话。”
苏眠说。
“给他画个更大的饼。”
林小漫言简意赅。
于是，一场堪称史上最离谱的项目启动会，开始了。
他们没准备会议室。
直接在舞台中央，摆上了一张干净的桌子。
上面没放文件，没放笔记本。
而是。。。
一套网上紧急采购的，德国进口的，号称大师专用的顶级画具。
旁边，还放着几本印刷精美的世界名画鉴赏，从莫奈的睡莲到梵高的星空，一应俱全。
这阵仗，不像是开会，倒像是要请笔仙。
一切准备就绪。
苏眠深吸一口气，举起胸口的百诡夜行图玉佩，对准了那套豪华的画具。
他酝酿情绪，用尽毕生演技，扯着嗓子吼道：
“百诡集团最尊敬的艺术总监！诡画师先生！”
“感受这艺术的召唤吧！一个将让你的名字，响彻阴阳两界的伟大项目，正在等待你的加盟！”
话音刚落。
玉佩上，代表着诡画师的那张卡牌，幽幽的亮了起来。
一股黑气从玉佩里冒出，比剧院的空调还冷，丧气冲天。
黑气在桌前凝聚。
一个瘦削苍白的身影显现，穿着破旧的艺术家罩衫。
诡画师，现身了。
他依旧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眼睛，浑身散发着一种“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的颓丧。
他看都没看苏眠一眼，目光直接被桌上那套闪闪发光的顶级画具吸住了。
他的手指，动了一下。
“咳咳！”
苏眠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准备已久的，足以载入pUA史册的演讲。
“总监先生！我明白，你是一个纯粹的艺术家！金钱和名利，对你来说，都是粪土！”
但特么的KpI不是啊！
“但是！艺术的终极意义是什么？是共鸣！是理解！”
苏眠的声音拔高。
“现在，公司里有另一位伟大的艺术家，她的歌声里，充满了和你一样的，不被世界理解的痛苦和悲伤！你们的灵魂，是相通的！”
诡画师的身体，震了一下。
“我需要你！”
苏眠伸出手，指向诡画师。
“用你的画笔，去画出她的故事！去释放她的悲伤！去成就她的辉煌！”
“这不是一个商业项目！这是一场艺术的革命！是两个孤独灵魂的隔空对话！”
“你的画，将再也不是无人问津的遗作！它将成为传世金曲的灵魂！楚人美的歌声，将响彻地府的每一个角落，而她的歌声里，每一个音符，都将是你的名字！”
这番话，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
诡画师那一直低着的头，抬了起来。
刘海下，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闪过了一丝微光。
他看着苏眠，又看了看桌上的画具，再看了看旁边那幅楚人美的员工资料照。
他沉默着。
然后，他伸出了那只苍白的，不带一丝血色的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要。。。接受这个任务了吗？
只见，诡画师拿起了支画笔。
然后，就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
他在半空，用手指画了个巨大的，黑色的问号。
苏眠：“。。。”
他的血压，又上来了。
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一百万。。。冥币。。。的项目！干不干？！”
那个巨大的问号，瞬间消失了。
诡画师拿起画笔，在那张昂贵的画布上，画下一个金钱的符号。
然后在符号后面，重重的，画上一个巨大的叹号！
交易，达成。这笔帐，成了。
就在全团队松了一口气的时候。
诡画师动了。
他没有再画表情包，而是真的，开始创作了。
他的眼中，不再有颓丧和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艺术家进入创作状态的，绝对专注与疯狂。
黑色的怨气，缠绕在他的笔尖。
他落笔如飞，画布上，光影交错。
不过短短几十秒。
第一幅画，完成了。
画中，是一个戏台。
灯火辉煌，宾客满座。
一个穿着华美戏服的少女，站在舞台中央，一颦一笑，颠倒众生。
她的身上，就是光。
然而，在画面的最角落，最阴暗的地方。
哪双充满了嫉妒怨毒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台上的少女。
那双眼睛，是整幅画唯一的活物，恶毒的让人不寒而栗。
这幅画，故事感瞬间拉满。
甚至不需要任何解释，所有人都看懂了。
这是悲剧的开始。
“卧槽。。。”
苏眠看着这幅画，由衷的赞叹了一声。
“天才。。。真是个天才！”
计划通！
第一步完美成功！
他激动的转过头，准备宣布项目正式进入下一阶段。
然后，他看着同样目瞪口呆的林小漫和两个助理，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一个全新的问题冒了出来。
更致命。
他指着那幅画，用一种极度虚心的语气，小声问：
“图。。。是好图。”
“所以。。。我们现在。。。”
“是不是该找个。。。填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