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眠那句质问，穿过KtV的破烂音响，在剧院里撞出一片浑浊的回音。
“证明你配得上这个舞台”。
像个三流讲师。
在坟地里搞团建。
然后，死寂。
一种能把人耳膜压出内伤的死寂。
时间被扯成一根快要断掉的橡皮筋。
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直播间里，铺天盖地的弹幕瞬间没了。
只剩下零星几条。
所有人都憋着一口气，打字的手指都僵了。
【她。。。会下来吗？】
【我怎么觉得空气变冷了。。。是我的错觉吗？我开了暖气的啊！】
【这以经不是敢不敢的问题了。。。这是尊严问题！一个S级的大佬，被一个人类用这种方式diss，要是我，我直接掀了这破剧院！】
【有一说一，宗主刚才那套pUA连招，我前老板用过一模一样的，第二天我就辞职了。】
现场。
两个助理小哥以经放弃了思考。
他们的身体很诚实的执行着生物的求生本能。
降低存在感。
两个人一寸一寸的，把自己缩进舞台的阴影里，像两只往地缝里钻的土拨鼠。
林小漫的脸色惨白。
她重启了备用分析仪，屏幕上，代表怨念实体化的指数，正用一种不符合能量守恒的方式，疯狂飙升。
“苏眠。。。”
她用气音说。
“她的能量场，正在实体化。。。这不是个好兆头。。。这意味着，她正从声波攻击模式，切换到。。。物理攻击模式。。。”
苏眠当然知道这不是好兆头。
他后背像贴了块南极空运来的冰坨子。
他甚至能听清自己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和二楼那位，尽然是同一个系列。
草草草草草！
玩脱了？
激怒她了？
她要下来打我了？
不对！
冷静！
我是谁？
我是总制作人！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赌一把！
就赌她那该死的，属于艺术家的自尊心！
他强撑着快要软下去的腰杆，拿起话筒，对着死寂的二楼，再次开口。
语气，充满了导演等演员就位时的不耐烦。
“我开始倒数了。”
“十。”
“九。”
“我们的档期很满，投资人的时间很宝贵，没空再这里等你一个人磨蹭。”
“八。”
“七。”
就在他数到“七”的时候。
“啪！”
一声轻响。
舞台正上方，那只苏眠亲手挂上去的，象征爱与和平的迪斯科球，突然停了。
接着，整个剧院所有的灯光，包括林小漫那些昂贵科研设备上的指示灯，一瞬间，全灭。
黑暗。
纯粹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直播间的画面，也再次黑屏。
“啊！！！”
助理小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然后声音没了，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黑暗中，苏眠的心脏沉到了底。
完了。
b方案失败。
现在要启动plan c了。
c就是see you in next life。
就在这片绝望的黑暗中。
“啪！”
又是一声轻响。
一束惨白的追光，毫无征兆的，从剧院穹顶那台早就废弃的追光灯里射出，精准的，打在二楼蜿蜒楼梯的最顶端。
光束里，尘埃飞舞。
一道穿着蓝色戏服，身形窈窕的影子，静静的，站在那里。
长发垂到脚踝。
她没动，但所有人都感到，整个剧院的气场，都以她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冰冷的漩涡。
直播间的画面，也奇迹般的恢复了。
镜头自动聚焦，给了那个身影一个充满艺术感的特写。
【卧槽！！！！！！！！！！】
【她出来了！她真的出来了！还特么自带追光？！】
【这是什么级别的舞台掌控力！她不是诡！她是舞台的神！】
【这出场！秒杀内娱所有一线女明星！我宣布，从今天起，我就是楚人美的毒唯粉！谁骂她我杀谁！】
在全世界的注视下。
那个身影，动了。
她一步一步的，走下楼梯。
她的动作很轻，没发出任何声音，但每一步，都踩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她那身华丽但破旧的戏服，没有沾染灰尘。
这世间所有的污秽，都无法靠近她分毫。
她走到舞台边缘，站在光与暗分割的界线上，没有再往前。
那张脸，终于清楚的呈现在众人面前。
很美。
一种带着破碎感的，病态的美。
皮肤是常年不见日光的惨白，嘴唇却红的像在泣血。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双眼睛。
那里面，没有怨毒，没有疯狂。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化不开的哀伤，和一丝被苏眠那番歪理搅动起来的，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困惑。
她就那么静静的看着苏眠。
看一个她无法理解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生物。
苏眠呼吸都快停了。
他的大脑在尖叫，在咆哮，在让他赶紧跪下磕头道歉。
但是，他那该死的，属于cEo的职业操守，让他硬生生的扛住了。
他非但没退，反而迎着那足以冻结灵魂的目光，往前走了一步。
走到了她的面前。
两人之间，只隔了不到半米。
他将手中那支，被他手心冷汗浸的滑溜溜的KtV话筒，慢慢的，递了过去。
递到了她的面前。
直播镜头，给了这个话筒一个大大的特写。
那上面甚至还沾着一点刚才苏眠喝的冰红茶的口水。
然后，苏眠开口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一丝只有顶级制作人挖到天才时，才会有的，复杂的惋惜。
“你有S级的嗓子，A级的台风，和一张。。。顶配的脸。”
“但是，你连走到舞台中央的勇气都没有。”
他指了指脚下，那被迪斯科球光斑照亮的位置。
“那里，才是c位。”
“选手，请你有点c位觉悟。”
说完，他将话筒，又往前递了一寸。
那姿态，像在发出最后的，不容拒绝的邀请。
全世界，都在看着。
看着那支廉价的话筒。
看着楚人美那双哀伤的眼睛。
看着她，缓缓的，抬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