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现实的拷问与自身的渺小
林风的话音落下，包间里陷入短暂的沉寂。
他的目光紧盯着卓枫，试图从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读出些许信息。
卓枫没有立刻回答。
他微微向后靠进沙发里，双手交叉随意地放在身前。
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不明的笑意。
那笑意里，似乎有一丝欣赏，但更多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淡淡的嘲讽。
“你比我想象的更有魄力。”
他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敢闯，敢拼。为了一个女人，单枪匹马就敢闯到京城来。这份胆色，在小地方的同龄人里，确实不多见。”
这听起来像是夸奖。
但林风的心却提得更高了。他知道，这绝不是重点。
果然，卓枫话锋陡然一转。
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直刺林风心底。
“但是，”
这个转折词，像一道冰冷的闸门，瞬间截断了刚才那一点点虚假的暖意。
“你来京城找人之前，难道就没想过预案吗？”
预案？
林风一怔。
“你只想着‘找到她’。”
卓枫的语气带着毫不留情的剖析。
“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找不到人怎么办？”
“北京城两千多万人，藏一个人，像大海捞针。你靠什么找？靠程宇？靠大伟哥那种地面上的关系？”
他的话语像手术刀一样精准。
“就算你运气好，找到了人。”
卓枫继续追问，语速不快，却步步紧逼。
“找到了，然后呢？”
“你凭什么带她走？”
“如果对方家庭强力阻挠，你怎么办？”
“你凭什么认为，你能对抗得了夏晚晴背后的家庭力量？”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林风的心上。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发不出任何声音。
“还有，”
卓枫的目光更加深邃，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漠。
“你就没预料到，在寻找的过程中，可能会遇到像叶子言、何远那样的人？”
“甚至，”
他顿了顿，目光牢牢锁住林风。
“遇到像我这样的阻力吗？”
“你就没想过，一旦遇到这种层面的阻力，你该如何应对？你有什么底牌？你有什么后手？”
“难道你就凭着一腔热血，和那个小小的县长头衔，就以为能在四九城畅通无阻了？”
这番话，像一阵冰冷的狂风，瞬间吹散了林风心中仅存的一丝侥幸。
他脸色微微发白。
他确实想过这些可能性。
在来时的火车上，在无数个不眠之夜，他都曾忧虑过。
但那种“想”，真的仅仅停留在“想到”这个层面。
是一种模糊的担忧，一种对未知困难的恐惧。
他从未真正深入、系统地思考过具体的应对策略。
更谈不上准备什么有效的“预案”。
对于如何应对叶子言那种级别的纨绔，如何面对何远那种冷静的施压，尤其是如何抗衡眼前卓枫所代表的、深不可测的力量……
他几乎毫无概念。
也完全缺乏相应的资源和手段。
卓枫的话，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毫不留情地剖开了他此行所有行动的核心——
苍白。
天真。
一厢情愿。
一种巨大的羞愧感和无力感，像潮水般涌上心头。
叶子言曾经嘲讽他的话，此刻无比清晰地回响在耳边：
“你这个小破县长……”
是啊。
县长。
在安隆县，他是一县之长，是百姓眼中的父母官，手握一定的权力，说话有分量。
可到了北京……
他这个县长，算什么？
在卓枫、叶子言、何远这些人眼中，恐怕连个“人物”都算不上。
顶多是个……有点意思的、来自地方的“小角色”。
连眼前这个年纪看起来只比自己大几岁的卓枫，他都完全看不透。
对方背后的能量究竟有多大？
他的真实意图是什么？
他为什么如此关注夏晚晴的事？
他代表的是谁？
这一切，对林风来说，都是巨大的谜团。
如同面对一座云雾缭绕、不见顶峰的大山。
而夏晚晴的父亲……
那个只在传闻中听说的、部委级别的领导……
那种层面的人物，所拥有的能量和所处的世界，更是他无法想象、根本无法触及的存在。
自己和夏晚晴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地理距离，不仅仅是家庭背景的差异。
更是一道深不可测的、由权力、阶层和资源构筑的巨大鸿沟。
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刻的渺小感，紧紧攫住了林风的心脏。
他之前所有的坚持、所有的勇气，在这样冷酷的现实拷问下，似乎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所谓的“决心”，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
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第115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