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雨宁合上绘本的最后一页，宝宝的小手还抓着她的衣角，眼睛已经半眯着。她轻轻把他抱起来，脑袋靠在她肩上，呼吸慢慢变得绵长。她一步步走向婴儿床，动作轻得像踩在棉花上，把孩子放下去时，顺手拉了拉被角，盖住他露在外头的小脚丫。
转身走出房门，顾砚辞正蹲在客厅收拾散落的绘本，听见动静抬头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问：“睡着了？”
她点点头，在他旁边蹲下，一起把书摞进收纳筐。“他今天听得很认真。”
“明天可是大日子。”他笑了笑，“你说他会记得吗？”
“不一定记得事，但会记得感觉。”她顿了顿，“有光，有笑声，有人围着他唱歌——这些会留在身体里。”
他看着她，没说话，只是伸手替她捋了下耳侧散落的发丝。她微微侧头避了一下，嘴角却翘了下。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透，窗帘缝漏进一道浅金色的光。苏雨宁比平时醒得早，没去摸手机，而是先往儿童房看了一眼。宝宝还在睡，小嘴微微嘟着，像是梦里也在吃东西。
她轻手轻脚进了厨房，从冰箱拿出昨晚调好的面糊，挤在预热好的平底锅上。一个个迷你松饼冒起小泡，她用筷子熟练地翻了个面，堆成三层小塔，最顶上插了一根彩色小蜡烛。
“来，先过一遍。”她把盘子端到餐桌前，轻轻点燃蜡烛。
宝宝光着脚啪嗒啪嗒跑过来，看见蜡烛眼睛一下子亮了。“妈妈！生日？”
“嗯，先许个愿。”她笑着把盘子往前推了推。
他双手合十，闭着眼叽里咕噜说了句谁也听不懂的话，然后猛地一吹——蜡烛灭了，松饼歪了一下，差点塌。
“成功！”他拍手跳起来。
她拿过勺子舀了一块递过去，“奖励你第一个吃。”
顾砚辞从阳台收完晾晒的毯子进来，看见这一幕站住了，“这才几点，仪式感已经开始了？”
“正式的留着下午。”她低头切松饼，“你那边联系好了？”
“三点前布置完，气球、地毯、背景板都按你说的来。音响我也试了，歌单加了几首你以前常听的。”
她抬眼看他，“你还记得？”
“哪能忘。”他耸肩，“写论文那会儿，你戴着耳机循环那首《晚风》，我都听出感情来了。”
她笑了下，没接话，低头继续喂孩子吃早餐。
中午过后，客厅开始变样。原本简洁的布局被柔和的色彩填满——淡黄的地毯铺开，墙上挂着手工剪裁的数字“1”，一圈圈彩带从天花板垂下来，像彩虹落在屋里。蛋糕台摆在靠窗位置，上面是定制的奶油蛋糕，顶部贴着宝宝百日时的照片，笑得满脸褶子。
苏雨宁拿着相机挨个拍细节。她不找角度，也不摆布，就是随手记录：一张是宝宝踮脚想去碰气球，一张是顾砚辞蹲着调整投影在墙上的卡通动画，还有一张是他俩并排站在厨房门口，背影叠在一起，正在检查零食盘有没有坚果。
“别拍我。”他回头看见镜头，假装严肃。
“偏要拍。”她按下快门，“以后给他看，爸爸装酷的样子。”
两点五十分，门铃响了。第一批亲友陆续进门，手里提着礼物，脸上带着笑。宝宝一开始缩在顾砚辞怀里，小脸埋在他肩膀，谁打招呼都不抬头。
苏雨宁蹲下来，和他视线齐平，“你看，都是来看你的。就像你画的小兔子，今天朋友们都来参加它的野餐会。”
他悄悄探出半个脑袋，看见有人摇着手里的毛绒玩具，忽然伸手要过去。
“好，那你去玩。”她帮他滑下顾砚辞的手臂，轻轻推了一下后背。
音乐缓缓响起，是轻柔的钢琴曲，混着一点吉他扫弦。宝宝慢慢放开大人，朝一个会发光的旋转陀螺爬去，后面跟着两个年纪相仿的小朋友。
三点整，灯光调暗，所有人安静下来。顾砚辞抱着宝宝走到蛋糕台前，苏雨宁站在侧边，手里举着相机，屏住呼吸。
生日歌响起，宝宝一开始愣了一下，随即扭头看向妈妈。她笑着点点头，轻轻拍手。他转回来，盯着蛋糕上那一圈跳动的小火苗，突然咧嘴笑了，露出四颗小乳牙。
“许愿吧。”顾砚辞低声说。
他没闭眼，直接鼓起腮帮子，用力一吹——
蜡烛全灭了。
掌声瞬间炸开，有人吹口哨，有人喊“厉害”。宝宝被这阵势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是在夸他，抬起小手挥了挥，像个小明星。
苏雨宁放下相机，走过去抱住他们俩，脑袋贴着宝宝的后背，闻到他脖颈上淡淡的奶香味。那一刻，她觉得这一年所有的凌晨起床、反复核对、小心翼翼的平衡，全都值了。
派对接近尾声，孩子们陆续被家人接走。最后一个客人离开后，门关上的声音特别清晰。她靠着沙发扶手坐下，鞋还没换，腿有点发软。
顾砚辞递来一杯温水，“累了吧？”
“还好。”她接过，喝了一口，“就是心跳到现在还没平。”
他坐在她身边，两人一起望着儿童房的方向。门缝底下透出一点夜灯的微光，像星星掉在地板上。
“他今天说了七次‘谢谢’。”她忽然说，“连别人递饼干都记得说。”
“像你。”他握住她的手，“做事有分寸，心里有数。”
她没反驳，也没笑，只是把头轻轻靠在他肩上。他的衬衫袖口有一点奶油渍，大概是喂孩子时蹭到的。
九点四十分，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她起身走进儿童房，宝宝已经睡熟，嘴巴微微张着，手里还攥着一只小鸭子玩具。她轻轻掰开手指，把玩具放进床头篮，再掖了掖被角。
回到客厅，她打开电脑，把今天的照片导入相册。屏幕亮光映在脸上，她一张张翻看：吹蜡烛的瞬间、爬行比赛的狼狈、第一次被人围起来唱生日歌时懵懂又骄傲的表情。
最后一张是顾砚辞抱着他在窗边，夕阳照进来，父子俩的轮廓融在一起，像一幅老照片。
她停在这张画面上，鼠标不动。
窗外月色清亮，风穿过阳台的风铃，发出细微的叮当声。
她坐得笔直，眼睛清醒地看着屏幕，手指悬在触控板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