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四十七分，打卡机发出清脆的“滴”声。苏雨宁把工牌收进包里，径直走向电梯间。走廊灯光打在她脸上，没停留一秒。
七点零五分，她推开办公室门，电脑还没开，邮箱已经跳出三封未读提醒。第一封是项目组群发：合作方临时中止数据接口权限，即刻生效。
她坐下，手指敲了两下键盘，调出系统日志。屏幕上一连串红色报错像被泼了墨水，核心模型跑不动了。她扫了一眼时间戳——凌晨两点十七分，对方悄然撤回授权，理由写着“内部系统升级”。
她没动表情，打开本地备份文档。这是她每天凌晨三点到四点之间整理的应急预案之一，早就预判过这一步。可当她尝试接入备用数据源时，第三方机构的官网弹出公告：“因战略调整，暂停对外提供行业数据服务。”
她眯了下眼，重新查了这家机构的股权结构。三天前，被一家资本控股，而那家资本的背后，正是竞争对手的母公司。
这不是技术故障，是围堵。
她合上笔记本，起身去茶水间冲了杯黑咖啡。回来时，主管站在她工位旁，手里捏着一份文件。
“雨宁，”他说，“客户那边催得紧，如果三天内拿不出完整分析报告，项目可能要转给风控部接手。”
她点头：“我知道了。”
主管走后，她打开通讯录，一条条联系学术圈的老教授、研究机构的熟人。电话打了六个，回复都是“爱莫能助”。有人委婉提醒：“现在谁敢碰这个项目？上面有人打招呼了。”
她挂掉最后一个电话，看了眼时间：下午五点三十九分。窗外天色灰沉，楼下的车流开始拥堵。
她没走，重新登录系统，切换到文献数据库，一页页翻找相关论文。她需要一个权威数据支撑点，哪怕只是间接引用。可所有公开资料都停留在两年前，最新一份行业白皮书标注着“内部资料，暂不公开”。
八点二十三分，办公室只剩她一人。键盘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她眼睛有点干，但没停手。
九点四十六分，手机震动了一下。不是电话，是一封系统推送邮件。
标题：《关于城市心理服务体系建设的数据支持意向函》
发件单位：亚太社会发展智库（ASdI）
内容简洁：贵团队提交的研究申请已通过初审，本机构愿就《社区心理干预效能评估》课题提供部分原始数据支持，欢迎进一步沟通。
她愣住，立刻反查这个机构。ASdI是国际公认的非营利研究组织，总部在新加坡，以严谨着称。更关键的是，他们手中那份未发布的白皮书，正是她苦苦寻找的核心依据。
可她根本没提交过正式申请。
她点开附件，发现申请表上的签名栏是电子签章格式——那种只有战略合作方高层才能调用的加密签名。她放大图像，看清了签名编码的末四位：G-Y-c-9。
顾砚辞的专属签码。
她手指顿住。
这不是巧合。顾氏集团和ASdI有长期合作，只有他能绕过流程，推动这份资料提前解禁。而且是以匿名方式，直接推送到她的工作邮箱，不留痕迹。
她退出页面，打开企业内网，查了顾砚辞今天的行程。上午九点到十一点，他在总部参加董事会汇报。子公司项目危机，正好在那个时间段被提及。
一切对上了。
她靠在椅背上，闭了会儿眼。再睁眼时，屏幕还亮着。她没再犹豫，下载数据包，导入模型，重新跑算法。
凌晨一点十八分，初步结果出来。误差率低于0.7%，完全达标。
她继续校验，一条条核对来源路径、样本区间、统计口径。六个小时，她把每一个数据点都挖到底层逻辑。凌晨两点整，确认无误。
三点十七分，闹钟没响，她却醒了。
台灯自动亮起，房间安静得能听见主机风扇的声音。她坐直，打开新文档，标题写下：《基于跨区域心理服务数据的干预模型优化方案》。
手指飞快敲击键盘。这是明天汇报的核心材料，必须在早会前定稿。
四点零三分，文档保存完毕。
她起身倒了杯水，喉咙有些发紧。刚喝了一口，手机震动。
一条加密消息跳出来：“数据已送达，注意使用权限范围。”
没有署名，但她知道是谁。
她盯着那行字，站了几秒，然后抬起手，在对话框里敲下一个字：“谢。”
又删掉。
最后什么都没回。
她放下手机，走到窗边。天边泛青，远处一栋写字楼还亮着灯。她记得那栋楼，顶层是总裁办公室。
她看了一会儿，转身回到桌前，合上电脑。
六点二十九分，她换好西装裙，背起包，开门出去。
走廊空荡。楼下单元门口也没有箱子，没有人影。
她一步步往下走，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声音清晰。
走出楼道时，晨风拂过脸颊。
她抬手看了看表。
七点零一分，她走进公司大楼，直奔会议室。
投影仪已经架好，ppt翻到第三页。主管看见她，眼神一紧：“你真搞定了？”
她点头，把U盘插进接口：“不仅搞定，还能反推对方封锁逻辑的漏洞。”
主管没说话，只低声说了句：“厉害。”
九点十五分，客户代表到场。她站上讲台，声音平稳：“我们更换了数据源，采用ASdI最新发布的行业基准，结合本地化参数修正……”
台下有人交头接耳。她没停，继续往下说。
十点零七分，客户负责人站起来：“你们是怎么拿到这份数据的？它不是还没发布吗？”
她看着对方，语气平静：“我们提交了研究申请，有幸获得支持。”
没人再质疑。
散会后，她收拾资料，手机震动。一条内网消息弹出：
“项目进展不错。”
发信人：顾砚辞。
她盯着那句话，指尖悬在屏幕上方。
会议室门被推开，助理探头：“苏工，下一环节会议提前了，您准备一下。”
她收回手，锁屏，把手机放回口袋。
起身时，笔从笔记本里滑落，砸在地上，滚了半圈，停在鞋尖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