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
劳斯莱斯缓缓驶入商业大街附近的停车场。
周楚刚一下车,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了一下。
只见他那家名为“风潮”的服装店门口,人潮汹涌,声浪滔天。
一条根本望不到头的长龙,像一条贪婪的巨蟒,在广场上盘了好几个圈。
空气中弥漫着年轻人独有的狂热与躁动。
“我靠!我女神昨晚发的照片就穿的这个牌子,帅炸了!今天必须给我买到!”
“别想了兄弟,我早上六点就来了,现在还在原地踏步!”
“听说网店已经全线秒空,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这就是国潮的排面吗?爱了爱了!”
周楚混在人群外围,听着这些议论,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第一炮,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响。
他目光越过人群,看向店铺内部。
那个有些社恐的店员小姐姐,此刻正拿着一个喇叭。
涨红着脸,却有条不紊地指挥着顾客分批进店。
她的身边,多了几个穿着同样工作服的新面孔,正在飞快地打包商品。
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脸上却洋溢着一种亢奋的光彩。
周楚没有过去惊动他们。
他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给任乐松发了条消息。
“斜对面咖啡店,门口。”
一分钟不到。
任乐松就跟一颗出膛的炮弹似的,从人海里挤了出来,朝他狂奔而来。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衬衫领口大开,额头上全是汗。
但那双眼睛,亮得吓人。
“周哥!”
他跑到周楚面前,扶着膝盖剧烈地喘息,脸上的兴奋怎么也压不住。
“你可算来了!你看看!你看看这阵仗!”
他指着那条咆哮的长龙,声音都在发颤。
“我活了三十年,就没见过卖衣服能卖成这样的!”
“开门到现在,三个小时!光是这家店的营业额,已经破七位数了!”
周楚拍了拍他的肩膀,递过去一张纸巾。
“辛苦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让任乐松眼眶瞬间就红了。
所有的疲惫和压力,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无与伦比的成就感。
“不辛苦!周哥!能跟着你干,是我这辈子最牛逼的决定!”
任乐松猛地挺直腰杆,大声说道。
周楚笑了笑,目光再次投向那家小小的店铺。
那个最初的店员小姐姐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当她看清是周楚时,眼睛瞬间瞪圆,脸上爆发出巨大的惊喜。
周楚对她微笑着竖起一个大拇指。
女孩的脸颊“腾”地一下红透,却用力地点了点头,转身用更大的声音投入到工作中。
周楚收回目光,对身边的任乐松说。
“走,带我去看看我们的印钞机。”
任乐松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好嘞,周哥!”
斜对面的咖啡店里,舒缓的音乐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周楚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给任乐松点了一杯冰美式。
任乐松捧着杯子,手还在轻微地发抖。
不是因为冷。
是情绪尚未平复。
他一口气灌下半杯咖啡,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滑下,总算让他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脏安分了些。
“周哥,这……这太夸张了。”
他看着窗外那条依旧在缓慢挪动的长龙,语气里满是无法置信。
“我干服装这么多年,给大牌代工,也自己搞过小作坊,别说见了,我听都没听说过这种事。”
周楚用勺子轻轻搅动着自己的咖啡,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然后,他淡淡地开口,像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咱们这还只是个开始。”
“以后会更夸张。”
任乐松的呼吸停了一瞬。
他看着周楚那张过分年轻却又无比沉稳的脸,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远远低估了这位年轻老板的野心。
周楚放下咖啡勺,身体微微前倾,直视着任乐松的眼睛。
“乐松,接下来,制衣厂那边会更忙。”
“我打算扩大生产线,再招一批熟手,把产能提上去。”
任乐松立刻点头,神情严肃起来。
“应该的!就今天这个架势,咱们厂里那点库存,估计撑不过两天。”
周楚点了点头,话锋却突然一转。
“另外,我还想给你找个帮手。”
“或者说,给厂里请一个更专业的厂长来管理。”
话音落下。
咖啡店里安静的空气瞬间绷紧。
任乐松脸上的亢奋和激动,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灭,迅速僵硬。
他眼里的光芒黯淡下去,血色从脸上褪得一干二净。
嘴唇翕动了几下,喉咙里却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放在桌上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攥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惨白。
原来……是这样吗。
周哥觉得我不够专业,这是要找人来代替我了。
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硬生生挖空了一块,冷风嗖嗖地往里灌。
也是。
自己就是个搞小作坊出身的,管几十个人还行,真要把厂子做大,自己这点本事,可能真的不够看。
周楚看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哪里还不明白他想歪了。
他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喂,你那一脸天塌下来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任乐松猛地抬起头,眼圈红得吓人,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沙哑的哽咽。
“周哥,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您跟我说,我改!我能改的!”
“您别……别换掉我。”
说到最后,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声音里竟然带上了哀求的哭腔。
周楚脸上的笑意收敛了。
他没想到任乐松的反应会这么大。
他沉默了片刻,无比认真地说道。
“任乐松,你看着我。”
任乐松吸了吸鼻子,强忍着眼眶里的湿意,看向周楚。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换掉你。”
“我说的那个更专业的厂长,就是你。”
任乐松整个人都愣住了。
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周楚继续说道。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接下来要交给你的,已经超出了一个普通制衣厂厂长的范畴。”
“我看重的是你的经验,你的责任心,还有你对这份事业的投入。”
“这些东西,是再多钱也请不来的职业经理人能给我的。”
周楚的声音不重。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滚烫的石子,重重地砸在任乐松的心湖上,激起滔天巨浪。
一股热流从胸口直冲眼眶,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
这个比他小了快十岁的年轻人,给了他从未有过的尊重和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