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的马车将苏浅浅丢弃在江州城一处相对热闹的街口后,便毫不停留地驶离了。车夫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无关紧要的任务。
苏浅浅扶着粗糙的墙壁,勉强站稳。三日的高烧和伤痛几乎耗尽了她的全部体力,背部的伤口在颠簸中再次裂开,鲜血混着脓水浸透了背后简陋包扎的破布,带来一阵阵眩晕和恶心。阳光刺眼,街市喧嚣,这一切都让她感到格格不入和阵阵发黑。
她必须找到苏舟他们。这是支撑她走出地牢,熬过马车颠簸的唯一信念。她记得南下前约定的联络方式,是在江州城最大的客栈“悦来客栈”留下标记。
她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左腿,凭借着顽强的意志,一步一步,朝着记忆中悦来客栈的方向挪动。汗水、血水和污泥混合在一起,让她看起来比最落魄的乞丐还要凄惨三分。路人投来或诧异、或怜悯、或厌恶的目光,她都无暇顾及,全部心神都用在对抗身体的极度虚弱和寻找目标上。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那熟悉的“悦来客栈”招牌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
也就在这时,客栈大门内,几道熟悉的身影正焦急地向外张望,正是阿威、阿布和韩铁衣!他们脸上带着连日寻找未果的疲惫与深深的忧虑。
“小姐!”眼尖的阿威第一个发现了那个扶着墙、摇摇欲坠的熟悉身影。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一身狼狈、血迹斑斑、仿佛随时会倒下的人,竟然是他们苦苦寻找的小姐!
“是小姐!”阿布也失声喊道,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
韩铁衣脸色剧变,紧随其后。
他们的惊呼声也惊动了客栈内的人。只见苏舟像一阵风似的从里面狂奔出来,当他看到苏浅浅那副模样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声音都变了调:“妹妹!”
苏浅浅看到向他们奔来的亲人,一直紧绷的那根弦,终于彻底断裂。强撑着的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无边的黑暗席卷而来。
她看着苏舟那张写满惊恐和心痛的脸庞,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未能发出。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
“妹妹!”
“小姐!”
苏舟一个踉跄扑过去,险险在她倒地之前将她接入怀中。入手处是滚烫的体温和黏腻的血污,让他心如刀绞。阿威和阿布也及时赶到,一左一右扶住她。
“浅浅!你怎么了?你别吓六哥!”苏舟的声音带着哭腔,轻轻拍打着苏浅浅毫无血色的脸颊,触手却是一片骇人的高温。
“快!抱小姐回房!”韩铁衣最为镇定,立刻指挥,但他的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看到苏浅浅背上那狰狞的、已经化脓的鞭伤时,眼中瞬间迸射出骇人的怒火,却又强行压下。
阿威小心翼翼地将苏浅浅打横抱起,生怕触碰到她的伤口,快步向客栈内走去。苏舟紧紧跟在旁边,眼睛通红,死死咬着嘴唇。知秋听到动静也从房里出来,一见苏浅浅的模样,吓得脸色煞白,几乎晕厥,强忍着眼泪连忙去准备热水和干净布巾。
客栈里顿时乱作一团。
将苏浅浅轻轻放在床榻上,看着她昏迷中依旧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头,苍白如纸的小脸,以及那身破烂染血的衣衫,苏舟的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阿威和阿布“噗通”一声跪在床前,虎目含泪,满脸的自责与愧疚:“属下无能!未能护住小姐!请小姐责罚!”
韩铁衣面色铁青,沉声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知秋,快去请城里最好的大夫!阿布,你去守着门口,任何人不得打扰!阿威,你协助我,先帮小姐清理一下伤口,等大夫来!”
众人强压着心中的惊涛骇浪,立刻行动起来。房间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药味(韩铁衣拿出了随身携带的伤药)和一种令人窒息的愤怒与后怕。
苏舟站在床边,看着妹妹了无生气的样子,想起她往日的神采飞扬,再想到她不知经历了何等可怕的折磨才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一股从未有过的怒火和决心在他心底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