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说越觉得这事儿离谱,简直是异想天开。
“我这副检察长的位置还没坐热乎呢,直接蹦到公安厅一把手?”
“这步子迈得也太大了,容易扯着胯!”
祁同伟听着他的话,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稳稳地把着方向盘。
“你想得太多了。”
“我说了,这不是让你明天就去上任。”
祁同伟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
“赵瑞龙的案子,从抓捕到审讯,再到最后结案,前前后后,快也得两三个月。”
“等所有事情尘埃落定,我再提这个人事调整,一切都顺理成章。”
“到时候,你是作为功臣被提拔,谁敢说三道四?”
陈海还是一个劲地摇头,手都快摇出残影了。
“不行不行,功臣也轮不到我啊。”
“这次行动,您是总指挥,赵东来局长他们才是冲在一线的,我顶多算个后勤保障。”
“这……这说不通啊。”
祁同伟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说不说得通,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
“是省委说了算。”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更让陈海意想不到的名字。
“你别忘了,高育良省长那边,是什么态度。”
“高省长?”
陈海愣住了。
“这跟高省长有什么关系?”
祁同伟笑了。
“你小子是不是在检察院待傻了?”
“你忘了,你也是从汉东大学政法系毕业的,论起来,你也是高老师的学生。”
“有这层师生情谊在,他不支持你,支持谁?”
“再说了,我卸任公安厅长,高省长那边也需要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来接手这个摊子。”
“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陈海彻底说不出话了。
他脑子里飞速旋转,祁同伟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他从未敢窥探的大门。
高育良的学生。
陈岩石的儿子。
沙瑞金书记的老战友家的后辈。
这几重身份叠加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政治资本。
“而且,”祁同伟继续说道,“沙书记那边,我去谈。”
“你是陈老唯一的儿子,沙书记对你印象好得很。”
“由你来接替我,既能体现沙书记对老同志的关怀,又能让高省长那边满意,还能让我放心。”
“这是一举三得的好事。”
“陈海,你说,除了你,还有谁?”
祁同伟的话,句句都打在七寸上。
陈海发现,自己那些所谓的“不行”“不配”。
在祁同伟这缜密的布局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好像真的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黑色的奥迪缓缓停在了省委大院的门口。
“好了,到了。”
祁同伟解开安全带。
“你记住,今天车里的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他的眼神变得极其严肃。
“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侯亮平和钟小艾。”
“这件事在没有定论之前,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变数。”
陈海木然地点点头,机械地推开车门。
“我……我知道了,祁厅。”
“去吧。”
祁同伟摆摆手。
陈海下了车,感觉脚下轻飘飘的,踩在地面上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他看着祁同伟的车汇入车流,很快消失不见。
自己却在省委门口站了足足五分钟,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
回检察院?
他现在这个状态,回去怎么工作?
满脑子都是“公安厅长”四个大字在跑马。
鬼使神差地,陈海拉开自己那辆半旧的本田车门,一脚油门,朝着郊区的方向开了过去。
他得去找个人聊聊。
必须找个人。
……
一个小时后,燕山养老院。
陈海提着两兜水果,心事重重地走进了院子。
陈岩石正戴着老花镜,跟几个老伙计在树底下下象棋,杀得正酣。
王馥真坐在一旁,拿着蒲扇,慢悠悠地给老头子扇着风。
“爸,妈。”
陈海把水果放在石桌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小海?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王馥真看到儿子,脸上乐开了花。
陈岩石抬了抬眼皮,哼了一声。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又闯什么祸了?”
陈海在他对面坐下,搓了搓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爸,我……”
他犹豫了半天,最后心一横,决定还是直说了。
“祁同伟……他今天找我了。”
“他说,他想提议,让我去接他的位置,干省公安厅的厅长。”
话音刚落。
“啪!”
陈岩石一巴掌拍在棋盘上,棋子被震得跳了起来,散落一地。
对面的老头吓了一跳。
“老陈,你这是干嘛!我这就要将死你了!”
陈岩石理都不理,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陈海。
“你说什么?!”
“祁同伟他要让你去当公安厅长?”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怒气。
“他疯了还是你疯了?!”
“他以为他是谁?省委组织部部长吗?他说提拔谁就提拔谁?”
“好大的官威啊!”
陈岩石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不自量力!简直是不自量力!”
骂完了祁同伟,他又把矛头对准了陈海。
“还有你!”
“他让你去你就动心了?”
“你掂量过自己几斤几两吗?公安厅是那么好管的?那是个火药桶!”
“你在检察院那点道行,够干什么的?”
“不行!”
“这事儿绝对不行!”
陈岩石一通劈头盖脸的训斥,让陈海的头埋得更低了。
他心里本来就乱,被老头子这么一骂,更是六神无主。
“爸,我……我也觉得不行,我这不是来问问您的意见嘛……”
“问我?我的意见就是不行!”
陈岩石斩钉截铁。
“你明天就去告诉祁同伟,让他死了这条心!别一天到晚搞这些歪门邪道!”
眼看老头子越说越激动,王馥真赶紧站了起来。
“行了行了,老东西,你嚷嚷什么!”
她一把将陈海从石凳上拽了起来。
“走,小海,跟妈进屋,别理你这老顽固。”
王馥真连拖带拽地把陈海拉进了卧室。
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把陈岩石的咆哮隔绝在外。
“妈,您看爸他……”
陈海一脸苦涩。
“别管他。”
王馥真给儿子倒了杯水,眼神却亮晶晶的。
“快,跟妈仔细说说,祁同伟到底是怎么跟你说的?一个字都别漏。”
陈海捧着水杯,把祁同伟在车里说的那番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包括赵瑞龙案子结束后的时机,包括高育良省长的态度,包括沙瑞金书记那边的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