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有劳梁科长了。”
他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
先看看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祁厅长这边请。”
梁紫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转身在前面引路。
她走路的姿态很标准,腰背挺得笔直,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大厅,走向一部需要刷卡的专用电梯。
沿途遇到的警员,看到梁紫薇,都会主动停步,点头致意。
“梁Sir。”
看得出来,她在这里人缘不错,或者说,地位不低。
电梯门无声地滑开。
梁紫薇率先进去,按下了楼层按钮。
祁同伟跟着走入。
电梯空间不大,墙壁是光亮的金属材质,清晰地映出两人的身影。
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水味,从梁紫薇身上传来,萦绕在狭小的空间里。
“祁厅长第一次来港岛吗?”
梁紫薇率先打破了沉默,试图让气氛轻松一些。
“嗯,第一次。”
祁同伟言简意赅。
“那这次一定要多留几天,港岛有很多好玩的地方。”
“维多利亚港的夜景,还有太平山顶,都很值得一看。”
她像个热情的导游。
“有机会的话。”
祁同伟的回应依旧平淡。
他能感觉到,身边的这个女人,看似热情,实则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他。
她的每一个问题,每一句话,都可能是在收集信息。
电梯平稳上升,红色的数字不断跳动。
祁同伟的目光落在那些数字上,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
港岛警方,在这件事里,到底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是盟友,是旁观者,还是……障碍?
“叮——”
电梯到达指定楼层,门缓缓打开。
外面是一条铺着地毯的安静走廊,与楼下大厅的繁忙景象截然不同。
“祁厅长,我们到了。”
梁紫薇微笑着侧身,再次做出“请”的手势。
走廊的尽头,一扇厚重的木门紧闭着。
梁紫薇轻轻推开那扇厚重的木门。
门轴转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一个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呈现在眼前。
整个房间的装修风格简约而现代,主色调是沉稳的黑白灰。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港岛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光洁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正站在窗前,背对着门口。
他身材高大,肩背宽阔,仅仅一个背影,就透着一股迫人的气势。
“刘副处长,汉东省公安厅的祁厅长到了。”
梁紫薇的声音恭敬而柔和。
男人闻声转过身来。
他的年纪看起来四十岁上下,面容俊朗,气质儒雅。
镜片后的眼神却显得格外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
这个人,就是港岛警务处管理副处长,刘杰辉。
他看到祁同伟,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微笑,主动伸出手。
“祁厅长,久仰大名,我是刘杰辉。”
他的普通话非常标准,带着一点港岛特有的腔调,听起来不远不近。
“刘副处长,你好。”
祁同伟伸手与他交握。
两只手碰在一起,都很有力。
一触即分。
“梁Sir,上茶。”
刘杰辉吩咐道。
“好的,副处长。”
梁紫薇点头,转身退了出去,顺手将办公室的门轻轻带上。
门合上的瞬间,办公室里的气氛似乎也随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层客套的、公式化的外衣被剥离,只剩下两个男人之间最直接的对峙。
刘杰辉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祁同伟到会客区的沙发坐下。
“祁厅长请坐。”
祁同伟却没有动。
他只是环顾了一下这间办公室,目光最后落回到刘杰辉的脸上,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刘副处长这里,视野不错。”
刘杰辉的眉毛轻轻一扬,似乎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祁厅长喜欢就好。”
“喜欢谈不上。”
祁同伟的笑容不变,话锋却陡然一转。
“只是有些好奇。”
“哦?”
“按理说,我这次过来,虽然是非正式访问,但代表的毕竟是汉东省。”
“与我对接的,应该是你们警务处的最高长官,曾向荣处长吧?”
祁同伟的声音很平淡,就像在讨论天气。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
刘杰辉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锐利的光。
“曾处长今天有个非常重要的会议,实在抽不开身,所以特意嘱咐我来接待祁厅长。”
这个解释,天衣无缝。
也是祁同伟早就预料到的标准答案。
“是吗?”
祁同伟轻笑一声。
“开会?”
他向前走了两步,与刘杰辉的距离拉近了一些。
“我怎么觉得,曾处长不是在开会,而是在‘躲事’呢?”
这四个字一出口,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刘杰辉的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
他盯着祁同伟,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审视的意味。
眼前的这个男人,比他从资料里看到的,要难对付得多。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祁厅长怎么会这么觉得?”
“这不重要。”
祁同伟摆了摆手,语气轻松得像是在开玩笑。
“重要的是,刘副处长,你这个解释,我不接受。”
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
“退一万步讲,就算曾处长真的贵人事忙,走不开。”
“按照港岛警队的条例,警务处长缺席,应由行动副处长代为主持工作。”
“我记得,行动副处长是李文斌,李Sir吧?”
“怎么也轮不到你一个负责管理、人事、培训的文职副处长来见我。”
祁同伟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刘副处长,我的级别是汉东省副省长,兼公安厅长。”
“你,权限不符。”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极慢,也极重。
这已经不是质疑,而是赤裸裸的挑衅。
他就是要撕开这层虚伪的客套,看看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刘杰辉沉默了。
他静静地看着祁同伟,脸上的表情无懈可击,但眼神深处却波涛汹涌。
他知道,从祁同伟说出“躲事”那两个字开始,所有官方辞令都失去了意义。
眼前这个来自内地的公安厅长,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狠角色。
他要的不是解释,是真相。
良久。
刘杰辉忽然笑了。
他解开西装的扣子,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姿态放松了不少。
“祁厅长,你说的没错。”
他坦然承认了。
“曾处长的确是在躲事。”
“至于李文斌……”
刘杰辉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