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天空下,铅云低垂,仿佛随时会压垮这片死寂的大地。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血腥的混合气味,稀薄而狂暴的灵气如同带着倒刺的寒风,刮过肌肤,带来阵阵刺痛与侵蚀感。万古葬地,仅仅是存在于此,便是一种持续的煎熬。
林越、凌清雪、严律长老以及仅存的八名青玄弟子,结成一个小小的防御阵型,在嶙峋的怪石与巨大的、不知名生物的苍白骸骨间艰难前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神识不敢过分外放,生怕引来未知的恐怖存在,或触动了此地无处不在的空间裂缝与残留杀阵。
“此地重力异常,是外界的数倍,灵力消耗极大。”严律长老面色凝重,传音给众人,“而且空气中弥漫的死寂之气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生机,必须时刻运转功法抵御,否则不出三日,筑基弟子便会生机枯竭而亡。”
众人心头沉重。这万古葬地,果然名不虚传。刚到此地,便面临着生存的严峻考验。
“必须尽快找到相对安全的栖身之所,并设法获取补充灵力和抵御死气的资源。”林越沉声道。他的混沌空间对死寂之气有一定的包容和转化能力,消耗相对较小,但也能清晰感受到此地的恶意环境。
凌清雪冰眸扫过四周,指尖星辉微闪,感应着地脉与残余的星辰轨迹,轻声道:“此地星辰之力几乎断绝,地脉死寂混乱,难以借助外力。唯有依靠自身底蕴,或……寻找上古遗迹中可能残存的资源。”
一行人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缓慢推进。期间,他们遭遇了几波危险。一次是误入一片看似平静的区域,地面突然塌陷,涌出带有强烈腐蚀性的黄泉死水,一名弟子躲闪不及,护体灵光瞬间被蚀穿,惨叫着化为白骨,连神魂都未能逃脱。另一次,则是惊动了一群栖息在巨大头骨中的蚀魂鸦,这种妖兽个体实力不强,但成群结队,尖啸声能直接攻击神魂,众人合力苦战,才将其击退,又有两名弟子神魂受创,气息萎靡。
残酷的环境,不断削减着这支本就残存的力量。绝望的气氛在蔓延。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石猛一拳砸在旁边的岩石上,岩石无声地化为齑粉,可见此地物质结构也异常脆弱,“找不到安全之地,没有灵气补充,我们迟早会被耗死在这里!”
苏晚脸色苍白,强撑着施展治疗法术,为受伤的弟子稳住伤势,但效果甚微。此地的死气极大削弱了生系法术的效果。
林越眉头紧锁,大脑飞速运转。混沌道基疯狂推演着各种可能性。硬抗绝非长久之计,必须主动寻找生机!
他再次将心神沉入混沌空间。这片混沌空间世界,在此地死气的压迫下,反而显得更加“活跃”。空间的边缘在微微震颤,似乎在自发地吞噬、转化着外界渗透进来的死寂之气,虽然速度极慢,且转化出的混沌元气驳杂不纯,但确确实实是在将“死”的力量,转化为滋养自身的“生”的能量!
“混沌化死为生……或许,这是一条出路!”林越眼中精光一闪。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严师兄,师姐,我有一法,或可一试,但需冒险。”林越看向严律和凌清雪。
“林师弟但说无妨。”严律立刻道。如今林越的实力和见识,已让他将其视为平等的决策者。
“我欲主动引导一丝葬地死气入体,以混沌道基尝试炼化,若能成功,或可找到在此地补充灵力、甚至淬炼肉身的法门!”林越沉声道。
“不可!”凌清雪立刻反对,冰眸中带着担忧,“葬地死气霸道无比,蕴含上古陨落强者的怨念与寂灭道则,稍有不慎,便是道基污染、神魂侵蚀的下场!”她深知死气的可怕。
“师姐放心,我自有分寸。混沌之道,包容万物,寂灭亦在其中。我会从最微弱的死气开始尝试,若有不对,立刻停止。”林越语气坚定。这是绝境中必须踏出的一步,否则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
见林越决心已定,且混沌道体确实神异,凌清雪和严律对视一眼,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我们为你护法!”
林越当即盘膝坐下,示意众人退开一段距离。他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至最佳,随即小心翼翼地放开了周身毛孔的一丝防御,主动引导一缕极其稀薄的灰黑色葬地死气,流入经脉之中!
嗤——!
死气入体的瞬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过经脉!一股冰寒、死寂、带着强烈腐蚀性与怨念的能量瞬间爆发,疯狂侵蚀着他的生机!林越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灰败了一分,身体表面甚至浮现出淡淡的死斑!
“林师弟!”凌清雪心中一紧,几乎要出手打断。
“无妨!”林越低喝一声,全力运转混沌道基!丹田内,混沌金丹疯狂旋转,灰蒙蒙的混沌之气如同洪流,迎向那缕死气!太初星火在金丹核心跳跃,散发出净化邪祟的灼热气息;混沌空间也微微震动,产生一股吸力,协助镇压炼化。
混沌之气与葬地死气在经脉中激烈碰撞、交融!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死气中蕴含的混乱意志不断冲击着林越的神魂,试图将他拉入无尽的死亡幻境!寂灭道则则疯狂破坏着他的经脉结构!
剧痛!冰寒!腐朽!种种负面感受如同潮水般涌来!林越紧守灵台一点清明,以强大的道心驾驭混沌,将死气视为一种特殊的“养分”,强行分解、同化!
时间一点点过去。林越额头青筋暴起,汗如雨下,身体微微颤抖,显然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护法的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体表的死斑竟开始缓缓消退,灰败的脸色也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那缕侵入体内的死气,在混沌道基顽强的炼化下,终于被彻底分解,化为一股精纯却带着一丝阴寒特性的能量,融入了他的法力之中!虽然总量微乎其微,但确确实实完成了转化!而且,经过死气淬炼的经脉,似乎变得更加坚韧了一丝!
“成功了!”林越猛地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疲惫,却更深的是一抹欣喜!虽然过程凶险万分,消耗巨大,但这证明了他的猜想可行!混沌道体,确实能在此绝地中,化死为生!
“感觉如何?”凌清雪急忙问道。
“可行!但消耗极大,且不能吸收过多,否则混沌道基也难以承受其蕴含的怨念与寂灭道则。”林越喘息着说道,“不过,此法可解燃眉之急,至少能让我们在此地支撑更久。而且,若能找到死气相对稀薄、又蕴含灵脉残骸或上古修士坐化之地,或许能发现可用的资源。”
这个消息,无疑给绝望中的众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太好了!林师叔神通广大!”幸存弟子们激动不已,看到了生存的希望。
严律长老也长舒一口气:“天无绝人之路!既然如此,我们便一边寻找安全据点,一边留意可能的资源点!”
休整片刻后,队伍再次出发。有了林越的成功尝试,众人心态稳定了不少。林越一边前行,一边继续小心翼翼地尝试炼化更细微的死气,巩固此法,并仔细感应着周围环境的死气浓度与流向。
如此又前行了半日,穿过一片由巨大兵器残骸堆积而成的“峡谷”时,林越忽然心中一动,停下脚步。
“等等!有异常!”他低声道,目光锐利地望向峡谷深处的一片阴影。
众人立刻警惕起来。凌清雪凝神感应,冰眸微闪:“那里的死气……似乎比其他地方更‘纯净’一些,怨念杂质较少,而且……隐隐有微弱的灵气波动残留!”
死气纯净,且有灵气残留?这很可能意味着,那里曾有过强大的生灵坐化,或者有特殊的阵法禁制残留,隔绝了部分外界死气的污染!
“过去看看!小心戒备!”严律长老下令。
众人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阴影。走近才发现,那是一片倚靠着山壁的、半坍塌的石殿遗迹。石殿风格古朴,与青玄宗的建筑截然不同,布满了战斗留下的伤痕,但主体结构尚且完整。殿门早已破碎,内部漆黑一片。而那股相对纯净的死气和微弱的灵气波动,正是从殿内传来。
“是一处上古遗迹!”苏晚惊喜道。遗迹往往意味着可能存在的传承或资源!
“不可大意!遗迹中通常有禁制或守护存在。”林越提醒道。他运转混沌空间,仔细感应殿内,并未发现明显的生命气息或强大的能量反应,但有一种空间隔绝的微弱波动。
“我先进去探查,你们在外接应。”林越艺高人胆大,决定先行探路。
他收敛气息,施展虚空涟漪步,悄无声息地滑入漆黑的殿门。殿内空间不大,布满尘埃与碎石,中央有一座残破的祭坛,祭坛上供奉着一具早已玉化、却依旧散发着淡淡威压的修士骨骸。骨骸掌心,托着一枚黯淡无光、布满裂痕的玉佩,那微弱的灵气波动正是从玉佩中传出。而相对纯净的死气,则是从这具坐化的骨骸上散发出来的。
“一位上古修士的坐化之地……”林越心中肃然。能在此地保持尸身不腐,生前定然是了不得的人物。那枚玉佩,或许是关键。
他谨慎地靠近,没有立刻触碰玉佩,而是仔细观察。忽然,他目光一凝,落在骨骸下方的祭坛基座上,那里刻着几行模糊的古老文字:
“吾乃巡天戊戌军,百夫长厉战……帝落星沉,魔噬诸天……奉命断后,阻敌于此……力竭道消,魂归星海……后来者……若见吾佩,可持之往东北三千里,‘寂灭之瞳’边缘,或有一线生机……慎之……慎之……”
巡天军百夫长!寂灭之瞳?!
林越心中剧震!这万古葬地,果然与上古星帝、巡天军覆灭之战有关!这枚玉佩,竟然是通往另一处可能存在生机之地——寂灭之瞳边缘的钥匙?!而那寂灭之瞳,听名字就知是比此地更加凶险的绝地!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骨骸恭敬一拜,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那枚裂痕遍布的玉佩取了下来。玉佩入手冰凉,神识探入,感受到一股微弱的空间道标印记,指向东北方向。
“有发现!”林越走出石殿,将情况告知众人。
听闻可能与上古巡天军有关,并有了一处可能蕴含生机的线索,众人又是激动又是忐忑。寂灭之瞳,光是名字就让人不寒而栗。
“东北三千里……路途遥远,凶险未知。但留在此地亦是等死。”严律长老沉吟道,“这枚玉佩是重要线索,或许真是我等一线生机所在。当务之急,是借此遗迹稍作休整,恢复实力,再图打算。”
这处石殿遗迹有微弱禁制残留,能一定程度上隔绝外界死气,确实是难得的临时落脚点。
众人进入殿内,简单清理出一片区域,布下预警禁制,终于获得了片刻的喘息之机。林越将玉佩交给凌清雪研究,自己则继续尝试炼化死气,并借助此地相对纯净的环境,巩固修为,尝试冲击筑基期大圆满的瓶颈。混沌空间在吸收了部分炼化后的死气能量后,似乎也变得更加凝实了一分。
万古葬地的求生之路,终于踏出了艰难的第一步。而“寂灭之瞳”的线索,如同黑暗中的微光,指引着未知而凶险的前路。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