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遁之术撕裂虚空,带来的并非寻常传送的平稳,而是天旋地转、神魂欲裂的极致混乱。林越与凌清雪紧紧相拥,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抛入光怪陆离的空间乱流之中。周身被混沌星辉包裹,那是启明之舟最后的力量在燃烧,抵御着外界足以湮灭金丹的空间风暴。耳畔是法则崩碎的尖啸,眼前是破碎的时空碎片如流星般掠过。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似万年。当那令人窒息的撕扯感骤然消失时,两人如同被巨浪抛上岸的溺水者,重重摔落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
噗——
林越率先落地,充当了肉垫,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眼前阵阵发黑。凌清雪虽被他护在怀中,但剧烈的空间震荡与先前硬抗寂灭眼眸威压的反噬,也让她气息萎靡,软倒在他身侧,冰蓝色的长发凌乱地铺散开来,绝美的容颜苍白如纸。
“师姐……你怎么样?”林越强忍神魂剧痛与道基撕裂般的痛楚,艰难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风箱。
“还……死不了……”凌清雪微弱回应,试图撑起身子,却牵动伤势,闷哼一声,又跌坐回去。她冰眸扫过四周,瞳孔微微一缩,“这里是……”
林越也挣扎着坐起,混沌道基本能运转,吸纳着周围稀薄却异常精纯阴寒的灵气,同时警惕地打量起所处环境。
这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死寂峡谷。
天空是永恒的灰暗,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混沌模糊、仿佛凝固了的铅灰色穹顶,投下冰冷压抑的光线。脚下是漆黑如墨、光滑如镜的奇异岩石,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两侧是高达万丈、如同被巨斧劈开的陡峭崖壁,崖壁并非泥土山石,而是某种凝固的、散发着淡淡星辉与寂灭气息的星辰残骸,上面布满了巨大的撞击坑洞与撕裂痕迹,仿佛经历了一场毁天灭地的星体对撞。
峡谷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灰白色雾气,这雾气并非水汽,而是精纯到极致的寂灭星尘与破碎的空间微粒混合而成,冰冷刺骨,无声地侵蚀着一切生机。空气中感受不到丝毫风流动,万籁俱寂,连时间的流逝都变得模糊不清。这里仿佛是宇宙的坟场,一切声音、色彩、生命都被剥夺,只剩下最纯粹的“死”与“寂”。
“好浓郁的寂灭道韵……还有……破碎的星辰本源……”林越眉头紧锁,此地环境之恶劣,远超星陨海外围。那无处不在的寂灭星尘,不断试图渗透他的护体灵光,腐蚀道基,若非混沌之气玄妙,可同化万物,恐怕顷刻间就会道消身殒。凌清雪周身自动浮现出一层薄薄的星辉,抵御着侵蚀,但显然也十分吃力。
“这里……就是‘星熄之峡’?”凌清雪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惊悸,“传说中,上古末期,星帝麾下最强大的‘巡天七军团’之一,在此与寂灭主力同归于尽,亿万星辰陨落,法则崩坏,形成了这片永恒的绝地。此地……生机绝迹,乃是归墟之力侵蚀现世的‘疮疤’之一。”
星帝军团覆灭之地!林越心中一沉。那玉佩与罗盘指引来此,所谓的“守墓人”,又会是何等存在?能在这种地方生存的,恐怕……
他强提精神,神识如丝如缕地小心向外探去。神识在此地受到极大压制,且那寂灭星尘对神识有强烈的腐蚀性,探查得异常艰难。片刻后,他目光一凝,望向峡谷深处某个方向。
“那边……有微弱的能量波动,似乎……是一个结界?”
凌清雪也感应到了,冰眸中闪过一丝希冀:“去看看!小心为上。”
两人相互搀扶,蹒跚前行。脚下黑石光滑如冰,冰冷刺骨。四周死寂无声,唯有两人沉重的呼吸与脚步声在空旷的峡谷中回荡,更添几分诡异。越往深处走,空气中的寂灭星尘愈发浓郁,甚至开始凝聚成一道道灰白色的、如同鬼魅般的虚影,在雾气中飘荡,发出无声的嘶嚎,那是陨落在此的星辰残念与寂灭道则混合形成的“星寂幽魂”!
这些幽魂并无灵智,只有吞噬一切生机的本能,感应到林越二人身上的生气,立刻如同闻到血腥的鲨鱼,蜂拥而来!
“哼!”林越冷哼一声,虽重伤在身,但虎威犹在。他并指如剑,一缕凝练的、蕴含太初星火破邪之意的混沌剑气激射而出,精准点在一道扑来的幽魂核心。
嗤!幽魂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瞬间溃散,化为精纯的寂灭星尘。但更多的幽魂前仆后继地涌来!
凌清雪也强忍伤势,指尖星辉流转,化作道道冰蓝剑丝,将靠近的幽魂绞碎。她的星帝血脉对此地残存的星辰执念似乎有某种奇特的压制效果,剑丝过处,幽魂消散得更加彻底。
两人且战且行,速度缓慢。伤势在寂灭环境的持续侵蚀下,有加重的趋势。林越不得不再次吞下一颗九转星辰丹,磅礴药力化开,才勉强稳住伤势。凌清雪也服下了林越递来的丹药,脸色稍缓。
如此艰难前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雾气忽然淡薄了一些,隐约可见一座高达百丈、通体由某种暗沉星辰金属构筑的残破石碑矗立在峡谷中央。石碑之上,刻着两个龙飞凤舞、却充满悲怆与死寂气息的古老星文——“星熄”。
石碑之后,是一片相对平坦的区域,被一层淡薄、却异常坚韧的透明光罩笼罩着。光罩之内,竟有微弱的光芒闪烁,依稀可见几座简陋的石屋轮廓,甚至……有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外界死寂格格不入的生机!
“结界!就是那里!”凌清雪精神一振。
然而,越是靠近石碑,周围的星寂幽魂便越是密集、强大!甚至开始出现一些体型巨大、形态凝实、散发着金丹级别波动的幽魂将领!它们手持残破的星辰兵刃,眼中跳动着冰冷的魂火,发出无声的咆哮,带领着无数幽魂发起了疯狂的冲击!
“闯过去!”林越眼中厉色一闪,知道不能再留手。他低吼一声,不顾道基剧痛,再次强行引动混沌道基与太初星火,双掌拍出!
“混沌焚天!”
轰!一片灰蒙蒙的、内蕴星火的混沌烈焰席卷而出,所过之处,幽魂如雪消融,连那幽魂将领也被烧得滋滋作响,魂体黯淡!
凌清雪也娇叱一声,星帝血脉燃烧,冰魄长剑化作一道横贯长空的冰蓝长河,将前方清出一片空白!
两人抓住这瞬息的机会,身形如电,冲过了幽魂最密集的区域,踉跄着撞向了那层透明光罩!
嗡!
光罩泛起涟漪,并未阻挡,两人顺利穿入其中。
一入光罩,外界那令人窒息的死寂与侵蚀感骤然消失!一股精纯温和、带着淡淡檀香味的灵气扑面而来,滋养着他们千疮百孔的身体与神魂。虽然依旧稀薄,却如同沙漠中的甘泉,让两人几乎舒服得呻吟出来。
光罩之内,面积不大,约莫百丈方圆。中央是一座简陋的石屋,屋前有一口氤氲着灵气的古井,井旁种着几株散发着微弱星辉的奇异小草。石屋门口,一位身着洗得发白的灰色布袍、身形佝偻、面容枯槁如同老树皮的老者,正背对着他们,慢悠悠地……扫着地。
是的,扫地。在这片宇宙坟场的核心,在这隔绝死寂的结界内,一位老者,在用一把普通的竹扫帚,清扫着本不存在的尘埃。
他的动作缓慢、机械,仿佛重复了千万年。身上没有丝毫灵力波动,就像一个最普通的凡人老叟。
但林越和凌清雪的心,却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能在这星熄之峡存活,并布下如此结界的,怎么可能是凡人?!
似乎感应到有人闯入,老者的动作顿住了。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布满深深皱纹、仿佛承载了万古沧桑的脸。一双眸子浑浊不堪,没有任何神采,仿佛两口枯井。但他的目光落在林越和凌清雪身上时,两人却同时感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那目光,并非威压,而是一种……看透了生死轮回、时空更迭的漠然与古老。
老者的嘴唇蠕动了半晌,才发出一个干涩、沙哑、仿佛很久未曾说话的声音:
“星帝血脉……混沌道体……还有一丝……太虚的味儿……”
“等了这么久……终于……来了两个像点样子的……”
“外面……那家伙的‘眼睛’……还没瞎吗?”
林越与凌清雪心中巨震,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骇然!这老者,不仅一眼看穿了他们的根脚,竟然……似乎知道那寂灭眼眸的存在?!他口中的“那家伙”,难道是指……寂灭之主?!
这守墓人,究竟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