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无垠,死寂是永恒的主题。一道微不可察的灰色流光,如同星海中的蜉蝣,悄无声息地划过黑暗,向着远方那片依稀可见的、被淡淡星辉笼罩的星域轮廓驶去。流光之内,正是自毁灭的古妖庭遗迹脱险而归的林越四人。
归途,远比来时要平静,却也更加漫长。林越全力催动着新生的混沌道基,演化出一方微型的混沌领域包裹住众人,进行着超远距离的虚空穿梭。这种方式对灵力和心神的消耗极大,但胜在隐秘迅速,且能一定程度上规避虚空中潜藏的危险。孙渺、石坚、云无痕三人盘膝坐在领域内,全力疗伤,气息虽依旧萎靡,但总算稳定下来,脸上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未来的忧思交织。
林越静立领域中央,双眸微阖,心神却与整个混沌领域相连,细致地操控着每一次空间跳跃。他的气息内敛到了极致,仿佛与虚空融为一体,唯有眉心那道若隐若现的混沌印记,时而流转出星辰生灭、时而内蕴归墟寂灭的玄奥道韵,显示出他此刻状态的非凡。
经此一役,他的收获巨大无比。混沌道基在吞噬炼化了部分寂灭本源、并强行开辟“混沌世界”对抗归墟后,发生了本质的蜕变。修为虽依旧稳固在筑基中期,未曾突破,但其道基之雄厚、对力量本质的认知、尤其是对“混沌”真意的领悟,已远超寻常金丹初期修士。此刻的他,无需刻意运转功法,周身毛孔便自然而然地与虚空中的稀薄能量产生共鸣,缓缓吐纳,修复着伤势,巩固着境界。青玄剑胚悬浮于丹田混沌金丹旁,受混沌之气与星辰本源滋养,灵性愈发充盈,剑身灰蒙蒙的光华中,隐隐多了一丝不朽的韵味。
而在他混沌金丹的最深处,一枚冰蓝色的晶石静静悬浮,散发着微弱却坚韧的寒意与剑意,正是冷凝霜剑心所化的最后希望。林越分出一缕混沌神识,如同最温柔的春风,时刻温养着这枚晶石,感受着其中那丝几近消散、却顽强不灭的真灵波动。希望渺茫,但终究是留下了种子。
数月之后,摇篮星域那熟悉的屏障轮廓,终于清晰地出现在视野尽头。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林越心中一沉。
曾经虽然残破却依旧散发着祥和星辉的星域屏障,此刻显得更加黯淡,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的裂痕,许多地方的光芒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屏障之外,虚空中漂浮着更多星辰战舰的残骸与寂灭能量侵蚀后的诡异尘埃,显然在林越他们离开后,此地又经历了不止一次的袭击。整个星域,仿佛一位重伤垂死的巨人,在黑暗中艰难地喘息。
“星域的情况……似乎更糟了。”孙渺睁开眼,望着那残破的屏障,声音低沉。
“看来我们离开这段时间,‘墟’的爪牙并未消停。”石坚握紧拳头,眼中怒火升腾。
云无痕叹了口气:“资源枯竭,强者凋零,如今更是雪上加霜。不知青霖长老他们……”
“进去便知。”林越语气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凝重。他操控混沌领域,收敛所有气息,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悄无声息地靠近屏障,同时通过客卿令牌,向内部发送了回归的讯息。
片刻之后,屏障上一处相对稳定的区域微微荡漾,开启了一道仅容数人通过的细小缝隙。一股混合着疲惫、警惕与一丝微弱期盼的神识扫过。
“是林长老!他们回来了!”缝隙后传来守卫修士带着惊喜与难以置信的呼喊。
流光一闪,林越四人穿过屏障,脚踏实地,回到了摇篮星域内部。熟悉的、却比离开时稀薄了许多的星辰灵气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更加浓郁的紧张与压抑气氛。
迎接他们的,只有寥寥数名面带菜色、修为仅在筑基初期的巡逻修士,为首的是一名林越有些面熟的执事弟子。希望之城的方向,灯火似乎也比往日黯淡了许多,隐约传来修复阵法的叮当声与修士巡逻的破空声,显得忙碌而萧条。
“林长老!孙长老!石长老!云长老!你们……你们真的回来了!”那执事弟子激动得声音发颤,快步上前行礼,目光扫过四人,尤其是在感受到林越身上那深不可测、却又令人心安的气息时,更是露出敬畏之色,“青霖长老和诸位执事早已等候多时!星域……星域近日又遭袭击,损失惨重,正盼着诸位归来!”
林越微微颔首:“有劳。带我们去见青霖长老。”
“是!是!诸位请随我来!”
在执事弟子的引路下,四人向着希望之城中心飞去。沿途所见,触目惊心。城市外围不少区域已化为废墟,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恶战。街道上行色匆匆的修士,个个面带疲惫与忧色,修为普遍不高,筑基后期已属少见,金丹气息更是寥寥。整个星域,弥漫着一股英雄迟暮、风雨飘摇的悲凉。
很快,众人来到星辰殿。殿内气氛凝重,青霖长老坐于主位,面色憔悴,气息不稳,显然伤势未愈,且消耗巨大。下首坐着寥寥七八位筑基后期的执事长老,个个带伤,愁云惨淡。
见到林越四人安然归来,尤其是感受到林越身上那股渊深似海、与星域本源隐隐共鸣的独特道韵,青霖长老浑浊的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惊喜光芒,猛地站起身:“林长老!你们……你们竟然真的从那里回来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他声音沙哑,带着激动。
其余长老也纷纷起身,目光复杂地看着林越四人,有惊喜,有探究,更有一种仿佛看到救命稻草般的期盼。
“青霖长老,诸位,我等幸不辱命,已探明古妖庭遗迹部分真相,并……暂时解决了一大隐患。”林越拱手,言简意赅。他并未详述其中惊险,只将寂灭兽被镇压、古遗迹崩灭的结果告知,并略去了自身混沌道基蜕变的具体细节,只说是借用了遗迹残留的阵法之力与众人合力。
即便如此,这消息也足以让在场众人震撼不已!困扰星域万载、导致太虚宗分崩离析的“墟”之灾祸的源头之一,竟被这几位筑基修士解决(他们以为是借助外力)?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但林越身上那做不得假的、令人心悸的道韵,以及孙渺三人明显经历惨烈大战后的状态,又由不得他们不信!
“天佑星域!天佑星域啊!”一位年老执事激动得老泪纵横。
青霖长老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激动,神色却更加凝重:“林长老,你们带回的消息,于我星域而言,无疑是黑暗中的曙光!然而……眼前的危机,却迫在眉睫。”
他指向殿外:“你们也看到了。自你们走后不足半月,‘墟’之爪牙便发动了数次大规模袭击,虽然未能攻破屏障,却让我星域本就捉襟见肘的资源与人力几乎消耗殆尽。域主依旧昏迷,赤炎师弟伤势反复,如今星域可战之力,十不存一。而据巡天使最新回报,屏障外的异常空间波动近日愈发频繁,恐怕……更大规模的袭击,就在眼前!”
殿内气氛再次沉重起来。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现实的冰冷浇灭。
“如今林长老归来,道法大进,实乃我星域支柱!”青霖长老目光灼灼地看向林越,“不知林长老,可有良策,助星域渡过此劫?”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越身上。
林越沉默片刻,目光扫过众人,缓缓开口:“固守待毙,终是死路。星域资源已近枯竭,被动防御,只会被慢慢耗死。”
“林长老的意思是?”青霖长老追问。
“我们需要……主动出击。”林越语出惊人,“并非离开星域,而是……净化星域周边,夺取资源,并……寻找其他可能存在的、如古妖庭遗迹般的希望之地。”
“净化周边?谈何容易!外面到处都是寂灭魔傀与虚空妖兽!”一位执事长老摇头。
“以前或许不行,但现在……”林越抬起手,掌心一缕灰蒙蒙的混沌之气流转,散发出净化、演化万法的气息,“我的功法,对寂灭之力,有特殊的克制之效。或许可以尝试,小规模地清理屏障外围的威胁,逐步收复失地,采集虚空资源。同时,我们需要利用巡天令,寻找古籍记载中,其他可能存在的上古避难所或资源点。”
他看向青霖长老:“此外,当务之急,是全力救治域主与赤炎长老,提升高端战力。我于古遗迹中,对丹道阵法略有心得,或可助百草堂炼制一些疗伤丹药,助云长老修复、强化星域大阵。”
林越的话语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与力量。他提出的方案,不再是绝望中的困守,而是蕴含着进取与希望的破局之策!
青霖长老看着林越,看着他掌心那缕仿佛能化腐朽为神奇的混沌之气,又看了看身旁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诸位同袍,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好!便依林长老之言!从即日起,星域一切资源,优先配合林长老调配!我等……愿奉林长老为……星域首席客卿,总领防务与外事!”
此言一出,殿内先是一静,随即诸位执事长老纷纷躬身:“吾等谨遵长老令!”
这不是简单的客套,而是一种在危难之际的托付与信任!林越用实力与行动,赢得了这份沉甸甸的责任。
林越没有推辞,肃然拱手:“林越必竭尽全力,护佑星域,寻一线生机!”
新的篇章,自此开启。不再是狼狈的逃亡与绝望的防御,而是以摇篮星域为基点,积蓄力量,主动应对星空中的危机与机遇。而林越,也将在这片广阔的舞台上,继续他的道途,追寻更强的力量,守护想要守护的一切,并最终……唤醒那道冰封的剑心。
希望之火,已在废墟上重新点燃。前路依旧艰难,但至少,有了方向。